周翩并不知道父母在她睡觉的时候就和秦朗见了面,和公司请了三天假,一觉就睡到了下午,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因为哭泣的关系,她的眼睛肿肿的。她打着哈欠起了床,心不在焉吃了点东西,每隔几分钟就看一下看手机,是那么期待秦朗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给她,但她失望了。
有很多次,她拿起手机想给秦朗发信息再解释一下,可打出来的字又被她一遍遍删除,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理由是多么苍白无力。她很伤心秦朗居然会动手打她,但她更伤心的是秦朗不信任她——明明以前凡是她说的话他就会相信的。情侣间、夫妻间最重要的都是信任,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不会想一下她是不是有苦衷?唉……
“翩翩,你怎么才吃这么点?多吃点。”
“我没胃口。”
“你现在是小月子,饮食可一定要注意,这母鸡汤很滋补,你要把它全喝了。”
“我哪里喝得下。”周翩看着满桌子的滋补菜肴苦笑。
“喝不下也得喝,喝汤总比喝药好。快喝了,乖!”
“哦。”
虽然胃口特别不好,但周翩还是不想辜负父母的好意,硬着头皮把鸡汤喝完,也让王秀芬终于松了一口气。饭后,周大帆去厨房洗碗,王秀芬帮周翩把石榴一个个剥了出来,周翩慢慢吃着,心里暖暖的。她把头依偎在妈妈肩头:“妈,还是你对我好。”
“你现在知道了?你不是以死相逼要和那小子过,说他是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吗?”王秀芬冷哼一声。
“妈,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现在算是懂了,这世上还是父母对儿女最好,夫妻啊……还不是各有各的打算,各自为了各自的家庭。”
“你总算懂了,妈没骗你吧!”
王秀芬轻轻点一下周翩的额头,脸上笑着,但心里却很酸。她一直都希望女儿长大、成熟、懂事,但如果要用受伤换来成长的话,她情愿周翩这一辈子都是没心没肺的傻孩子。都是秦朗这小子没照顾好她!
“翩翩,你和妈说实话,你打不打算和秦朗离婚?”
“我……当然要离了。”周翩倔强地说。
“行,妈已经帮你找了律师,明天我们就去见。能协议离婚最好,但万一要闹到法庭,有个金牌律师帮着总是不吃亏。他前几天不是打了你么,我们去公安局留个案底,这样上法庭的话也对我们比较有利——让他留个案底,在单位混不下去也是好的。他只是一个外地人罢了,难道我家真的拿他没办法了?一定要让他坐牢!”
“妈,没必要这样吧。秦朗他……平时也没对我那么坏。”
“心疼了?”
“哪有。”周翩嘴硬:“只是觉得……没到那程度吧。”
“翩翩,秦朗他是不该打你,可这事儿你也有不对的,你还是太任性,太自以为是。唉,既然你不打算离婚就别再和以前一样任性了,对男人要‘一棒子一甜枣’,光是棒子打不给点甜头也不成。秦朗吃软不吃硬,你多撒撒娇,他自然对你好。记住,好男人不是天生的,都是我们女人调教出来的。”
“切,谁说我不想离婚了……妈,你说我和秦朗还能过下去吗?”
“你自己不是早就原谅他了吗?”王秀芬反问。
“我……唉,对他是没那么大的火了,他来求求我也就过去了,可我真不想见到他爸妈。妈,我和你说,我和秦朗原来过得好好的,但每次公婆一来就出事!我真是烦透了他们!”
“你性子骄纵又不爱干家务,和我都吵了那么多回了,他们不能忍你也是正常的——他们又不是你亲生爹妈,没义务宠着你伺候你。你现在懂我为啥支持你们买小户型了吧——要是买大户型他们住着就不走了可有你哭的!我看你们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别住一起,也让他们少来。当然,他们来的话你可要自己主动点,给足他们面子,秦朗也会感你的恩。你平时也没必要经常送他们东西,这样会把他们宠坏的,逢年过节送点大礼,他们有面子其他人也会说你们好,这样社会舆论会倾向你这边的,以后有什么纠纷说不定也有人会你说好话。”
“怎么那么复杂啊……”周翩捂着头。
“你以为结婚真是那么简单,只是你和秦朗两个人的事情?爱情只是你们2个一起谈谈情说说爱,但婚姻要你和秦朗、和秦朗家、我们和秦朗、和秦朗家磨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啊,要学的还多着呢。这次秦朗给你台阶你就下了吧,赌气伤人伤己没必要……”
“叮。”
王秀芬和周翩说话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周翩还在猜这个时间点会有谁过来,而周大帆已经前去开门了。周翩回头,正好看见秦朗,顿时变了颜色。她一下子站起来就想往屋里走,但被王秀芬一把拽住了胳膊。
“如果不想过,你就回房间,我把他赶出去;如果还想过下去,你就跟他回去。”
“妈!”
“没有第三条路选,你自己掂量着办。”
“妈!”
周翩万万没想到一向讨厌秦朗的母亲这次居然没站在自己这边,扁扁嘴巴,而秦朗已经都到了她们面前。他对周翩讨好笑着:“翩翩,家里买了你喜欢吃的水果,我都削好了,你跟我回去吧,啊?”
“哼,我才不和你回去。你都忘了打我一巴掌的事情了吧,我可记得很清楚!”
“那、那是一时失手,是我对不起你。这样吧,你打我一下好不好?”
秦朗说着,果真把脸了凑了过去。周翩下意识举起手,真想狠狠往秦朗脸上招呼,但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中一酸,手竟是怎么也下不去。眼睛逐渐浮起一丝薄薄雾气,周翩就那样看着秦朗,紧咬嘴唇,极力不让自己哭泣。秦朗看着周翩的样子早就软了,一狠心,红着眼睛给了自己一巴掌,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小秦,你这是做什么?”
“翩翩,我前几天头晕对你动了手,是我不好,我发誓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你不打我我打!”
“你无聊不无聊啊,打自己干吗?你疼一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周翩手忙脚乱地说,最后那点怒气也消失无踪,转为无奈。王秀芬见女儿基本已经原谅秦朗了,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赶他们回去,周翩别别扭扭跟着秦朗走,一路上都不说话。出租车上,秦朗握着她冰冷的手说:“翩翩,我爸妈已经回去了,以后没事儿的话他们也不会来。”
“什么?”周翩惊讶地看着秦朗。
“我原来是想你们多接触,感情融洽点,但现在这样……也许真是少见面比较好吧。”
“秦朗……”
周翩没想到秦朗那样愚孝的人居然会为了自己把父母送回家去,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她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下来,秦朗给她擦擦眼睛:“别哭了,怎么现在变得那么爱哭?我问了下做医生的朋友,小月子可要注意身体,你可要好好保护眼睛,以后再也不许哭了。”
“你不欺负我我就不哭。”
“傻瓜……”
秦朗摸摸周翩的头,轻轻一叹,觉得追求事情的真相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他们还相爱,那就好。
“一平,你在哪?今天还回来吃饭吗?”
“不了,公司要开会。先挂了。”
握着手机,听着冰冷的“嘟嘟”声,魏薇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有点失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一平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很多次他到家的时候她都睡着了,第二天他起得又早,全天都和他见不到面。虽然王一平对此的解释是公司太忙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好的预感。她也曾偷偷查过王一平的手机,可什么都没发现,反而被周翩嘲笑她多心。
也许真的是她多心了吧……
与王一平之间越来越冷漠的情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随便被人搓扁揉圆的媳妇,与婆婆的交锋中胜了不少场,成功率之高是意想不到的。她早就摸清了婆婆的戏路,发现她就是喜欢在王一平面前装大度、装柔弱,背后说话难听罢了,也没什么其他把戏。她装柔弱,她就比她更委屈柔弱;她恶毒,她就故意掏掏耳朵装没听到或者貌似无心地也讽刺她几句,把她气得发晕。
一开始反抗婆婆的时候她是害怕的,但后来渐渐尝到了反抗的乐趣,甚至觉得这样斗智斗勇的生活也不错。她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傻了,就是太惯着这老太婆才会让她那么嚣张。她要逐渐要回主导权,因为她不想让女儿也生活在婆婆的阴影里。
“妈、妈。”
魏薇在思索的时候,朵朵欢快扑了过来,魏薇把朵朵抱起,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她问朵朵:“朵朵想不想去公园玩啊?”
“想。”朵朵点头。
“走,换衣服去。”魏薇笑着说。
朵朵欢呼着去换衣服,紧紧抓住魏薇的手,和她一起去了小区公园。小公园里有滑滑梯、秋千等娱乐设施,有不少孩子在玩,朵朵看着小朋友们都有点按捺不住了,魏薇笑着让她别跑远,然后在一边默默看着她。她看着朵朵极力想加入大孩子的阵营可是他们不带她玩有点心疼,但她不掺合到孩子的世界里——朵朵性子有点内向,也需要学会怎么和别人交往。没过多久朵朵就回来了,一脸不高兴,魏薇问:“怎么不玩了?”
朵朵不说话。
“朵朵想不想和哥哥姐姐玩啊?”
“想。”
“那为什么不去呢?”
“他们不带我玩。我也不稀罕和他们玩,哼。”
“朵朵,任性是不对的哦。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带朵朵玩呢?”
朵朵说不上来了。
“朵朵,如果他们拿好吃的东西给你你会不会开心?”
“会的。”
“所以你要加入他们要对他们好一点哦,不如把零食拿给他们吃?”
“知道了!”
朵朵想了下,喜笑颜开地拿着薯片去找哥哥姐姐们,他们一起吃薯片,后来果然玩到了一起去。魏薇看着女儿欢乐的样子舒了一口气,突然注意到在角落里坐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她不由得走了过去,温柔问他:“你怎么不过去玩呀?”
“我才不要玩那么幼稚的游戏。”这个小男孩的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符合的老成。
“噗嗤。”
魏薇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当然看得出这个小男孩也想加入,但是害羞,这点和朵朵还真像。她仔细打量才发现这孩子虽然有点脏,但长得非常可爱,衣服也都是好的,应该是家长疏于照顾才这样。她拿出湿巾说:“要不要给你擦擦手?”
“不要。”
“手脏的话会有很多细菌,细菌到肚子里就变成虫子了,在你肚子里爬来爬去的多吓人啊。”
“你、你骗人!”
“不信就算了。这纸巾给你。”
魏薇说着,把纸巾塞到小男孩手里,然后走开,招呼朵朵回家。她回家前偷偷看了一眼,见那小男孩在不住擦手忍不住笑了。朵朵问:“妈妈,你笑什么?”
“没什么。”魏薇说:“你今天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脏啊,回家奶奶又该说你了。”
“那回家就换衣服。”朵朵立马说。
“咳咳!”
魏薇绝对没想到女儿居然能想出这个办法,好笑之余觉得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精明了,和自己以前真是截然不同。她想了想,指指那个小男孩说:“那个小哥哥你认识吗?”
“认识啊,他叫沈君,是隔壁班的怪人。”
“怪人?”
“嗯,他总是不说话,我们都不喜欢他。”
“朵朵,这个小哥哥有点害羞,但妈妈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小朋友要团结友爱,以后你可以找他玩。”
“也要给他吃薯片吗?”
“好啊。”
“不能给虾条吗?”朵朵苦着脸说。
“哈哈,随你!”魏薇笑得很开心。
她拉着朵朵小手欢声笑语地回家时,婆婆已经回来了。张雅正在插花,看着朵朵身上有些沙土皱起了眉,厉声问:“朵朵去哪里玩了?怎么那么脏?”
“就去小公园玩了一会,和其他孩子玩了一会儿沙子。”魏薇不想在孩子面前和婆婆吵架,懒懒地说。
“玩沙子?你居然让朵朵玩那么脏的东西?”
张雅一下子就尖叫了起来,把魏薇和朵朵都吓了一跳。魏薇下意识退了一步,然后冷笑说:“偶尔玩一次罢了,小孩子玩玩沙子也没什么吧。”
“你知道沙子里有多少病菌吗?这样很容易得蛔虫的!还让她和不认识的人一起玩,他们身上有病或者欺负朵朵可怎么办?你怎么不长脑子?”
“妈,我帮朵朵把手洗干净就好了,她都上幼儿园了,和小朋友多相处也没什么。”魏薇强忍住怒气,心平气和。
“把她教育成和你一样没素质你就习惯了?我王家的孩子必须是个小淑女,不能脏兮兮的被人看不起。”
张雅说着,拉着低头的朵朵去洗手间。她拿肥皂一遍遍给朵朵洗手,把她的手洗到通红,洗得朵朵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听到朵朵的哭声,魏薇坐不住了,冲到洗手间,发现朵朵粉嫩嫩的小手红通通的,顿时怒了。她深吸一口气,对朵朵笑着说:“朵朵去房间看动画片好不好?”
“妈妈,痛……”
“乖,一会儿就不痛了,去看动画片吧。”
魏薇说着,看也不看婆婆的脸色就把朵朵带去了书房,细心把门关上然后平静地看着张雅。她的目光让张雅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其实张雅平时也很疼爱自己唯一的孙女,只是对孙女的希望太大,希望她事事完美反而让孩子都不敢与人说话。她也不想把孩子的手洗得那么疼,但她要借着朵朵给魏薇一个教训,让她别忘记自己姓什么,是谁家的媳妇——她绝对要把魏薇心中那一丝不切实际的、能反抗她的奢望压下,让她明白谁才是这样家的女人。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饭都没烧?你等着我来烧吗?”
“好啊,妈有时间的话就辛苦您了。”
“你不要和我耍嘴皮子,我让你进门可不是让你做寄生虫的。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就要做活,我们家不养活闲人。”
“呵呵,靠着老公生活天经地义。要是没记错的话妈也没工作,也是靠着一平生活吧。我们都是这样,您又有什么好说的。”
“你、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妈,您的年纪也大了,该歇着就歇着,这样大家都高兴。朵朵是我的女儿,她玩沙子是我允许的,你把她的手洗成那样,这件事我不希望第二次看到。要是你继续如此,我会带着朵朵出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