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露和顾文明就她去电视台上班的问题吵了一架。顾文明拿从此以后不再会给生活费威胁陆露,但陆露不为所动,坚持去上班,也终于迎接了第一次胜利。
顾文明不肯找保姆照顾女儿,陆露只好早上起来送顾诗慧去托儿所然后才去上班,下午把女儿接到单位——她是那么庆幸电视台怀孕生孩子的女人实在太多,以至于电视台内部都有一个小型托儿所,专门给妈妈“存放”小孩用。今天,陆露的心情不太好,因为托儿所老师说顾诗慧有了撒谎的坏毛病。她骗小朋友们说她爸爸是神仙,还组织小朋友一起来参拜“神仙的女儿”,骗他们把零食都上供给她,不然就会“遭天谴”,天天晚上尿床。老师哭笑不得:“小慧的想象力值得肯定,但这样宣传封建迷信思想可不好。家长给小朋友讲故事值得赞许,但要把握好一个度。”
“知道了,老师。我会和小慧谈谈的。”陆露当时郁闷地说。为了挽回点面子,她故意说:“小慧的画不是得了第一吗,带我去看看可以吗?”
“她没有得第一啊。”老师诧异地说。
陆露不信,去学校宣传栏看了很久,都没看到女儿的画作,终于灰了心。她去接顾诗慧,看着女儿欢笑着朝自己扑了过来,却没有了平日的喜悦。
“妈妈,你来接我啦!我们去游乐场玩吗?”
“不,妈妈要去上班,你和妈妈一起去单位。游乐园下次再去吧。”
“妈妈你答应带我去的,你骗人!”
“电视台有很多明星,还有你喜欢的橘子姐姐,真不去吗?”
顾诗慧艰难考虑,最终重重点头,跟着陆露往电视台赶去。陆露的心乱糟糟的,很难相信顾诗慧居然会有撒谎的坏毛病,试探地问:“小慧啊,上次你说你的画得了第一名,老师给你什么奖励了吗?”
“奖励了我一朵大红花。”
“那红花什么时候给妈妈看看?”
“老师说要把红花放在幼儿园里,督促其他小朋友进步。”
靠,还编得有鼻子有眼了!陆露忍住揭穿她的冲动,缓缓说:“小慧,还记得匹诺曹的故事吗?小朋友说谎会怎么样?”
“鼻子会变长。”顾诗慧闷闷地说。
“所以?”
“小朋友不能撒谎。”
“对,小朋友撒谎就不可爱了。小慧会是诚实的好孩子,对不对?”
顾诗慧轻轻点头。
看到顾诗慧好像若有所思,陆露松了一口气,决定这次还是给女儿一点面子。到单位后,她把顾诗慧送到电视台的托儿所,亲亲顾诗慧的脸颊:“小慧乖,妈妈要去做节目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看书,知道吗?”
“妈妈我也要去!我要看橘子姐姐!”
“今天橘子姐姐没上班,下次吧。小慧乖啊,妈妈一个小时以后就来找你。”
陆露对顾诗慧好说歹说,她终于答应乖乖念书,等陆露前来。当陆露赶到化妆室的时候,米兰和韩可馨都在等她了。米兰悄悄瞪了她一眼,陆露会意,忙说:“可馨,对不起啊,小慧太粘人了,我好说歹说她才肯放我过来。”
“小孩子都这样,没关系的。以后你把她带到化妆室玩好了,她一个人在幼儿园多没意思。看着你们,我会想起小时候陪伴我长大的保姆,真是好怀念啊。”
“咳咳,可馨,这是嘉宾的资料和供你参考的问题,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吧。”
饶是已经习惯了韩可馨的说话风格,但米兰还是佩服她有着能得罪所有人的勇气与超强实力。韩可馨慢慢翻着文件,陆露在为她卷头发,而米兰则低着头忙着和纪凯发短信,时不时轻笑出声。韩可馨见米兰心情很好,笑着揶揄:“上次你曝光的那家月子中心都寄律师函来了,王开会在台长那儿可是把所有事情都怪到你身上。你现在还有心情谈恋爱,就一点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台长不会让王开会置身事外的,月子中心光是和我过不去也没意思啊。再说了,最多赔点钱呗,他们又不能把我开了——我可是孕妇。”
“是,你是孕妇你最牛!”韩可馨揶揄。
说笑期间,韩可馨的造型已经做好。现在离节目开播还有一段时间,陆露从包里拿出中药用温水热了,然后痛苦地喝着。米兰一边吃话梅,一边好奇地问:“你生病了?”
“没有啊。”
“那你喝中药干吗?”
“调理一下身体。”
“我还没喝过中药呢,给我尝尝。”
“药也能瞎喝啊,别胡闹。”
“就尝一口嘛,没事的。”
米兰好说歹说,最后直接抢了陆露手里的中药,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喷了出来。她不断吃话梅,过了好久才缓过来:“这什么啊,也太苦了吧!”
“中药本来就是苦的,谁让你瞎喝。”
米兰不住追问这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到后来陆露终于无法自圆其说,只能招认:“这是促怀孕的药。”
“什么?天啊,你至于喝这种药吗?你喝了多久了?”米兰大惊。
“喝了有一年了吧。”
“为了生二胎,你还真是……”
中药很苦,米兰喝了一口就受不了,要是让她喝一年的话她情愿去死,看陆露的目光顿时满是敬佩。陆露皱着眉把药喝完,擦擦嘴角:“唉,可是喝了一年还是没怀上。要不是生了顾诗慧,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孕了。”
“你就那么想生二胎?人家怀不上的都没你那么心急吧!”
面对质疑,陆露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她是那么希望快点怀上第二个孩子,这样婆婆那里有交代,而且他们说不定能回到从前——美好的从前。
“米兰,谁是米兰?”门口有人问。
“啊,我是。”
“有你的快递,签收下。”
“好,谢谢。”
米兰在快递单上签了字,好奇地看着盒子,暗暗猜测是谁给她寄了东西。陆露问她在淘宝上买了什么,米兰摇头:“什么也没买。我也没听说有谁要送我礼物啊。”
“那就是意外惊喜咯,肯定是纪凯送你的。快拆拆看里面是什么。”
“他哪会送东西给我啊。”
米兰撇嘴,但眼中是浓浓的笑意与好奇。她拿陆露的眉刀把包装盒解开,发现里面又是一个被包的整整齐齐的礼品盒。她满怀期待地把礼品盒打开,然后一声尖叫,把盒子用力一扔,正好扔到了陆露脚下。陆露也是一声尖叫,把盒子用力一踢,踢到了韩可馨身边,吓得韩可馨顿时从座位上起身,然后扭了脚。三个女人在化妆室尖叫不止,米兰甚至跳到了桌子上,当纪凯赶到的时候真是惊呆了。
“出什么事了?”他紧张地问。
米兰一边尖叫一边指地上死不瞑目的老鼠。
纪凯抓起礼品盒就走,把老鼠扔到了垃圾桶,然后把还站在桌子上的米兰一把抱了下来。在他的怀里,米兰还是尖叫,纪凯只好轻声安慰:“好了,那老鼠早被我扔到了,你看地上什么都没有了。”
米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地上果然空空如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此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纪凯怀里,忙一把把他推开,不好意思地擦擦泪水:“你怎么来了?”
“我们心有灵犀,我知道你有危险,当然要来英雄救美了。”
“说人话!”
“你的叫声那么有穿透力,估计隔壁楼的都听到了,更何况我正好路过。乖,不要叫了啊,你看你叫得嗓子都疼了。”
纪凯特别自来熟地哄米兰,而米兰只觉得自己在陆露和韩可馨面前丢尽了脸面。她狠狠瞪了纪凯一眼,还是韩可馨想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米兰,是谁寄那只死老鼠给你的?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
纪凯走过去,捡起了快递的包装盒:“寄信人叫莫名,地址是宏村——可能是假的地址,不过查查快递单号就能查到真实信息。”
“把盒子拿走,我不要看到!”
“亲爱的,你最近有得罪了什么人吗?”纪凯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每天就上班、回家睡觉,哪有空得罪人啊?哦,得罪你算不算?”
“那只能从快递单上找线索了。”纪凯摸着下巴说。
她们三人惊魂未定,但节目开播的时间就快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工作。聚光灯下的韩可馨光芒四射,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惊恐的一面,而陆露惊魂不定地问:“上次你就是在这里出事儿的吧?一会儿被劫持,一会儿被恐吓的,这是电视台还是疯人院啊!小慧那会不会有问题?万一有疯子去幼儿园对她不利可怎么办?那里的老阿姨看起来可不是凶手的对手!”
“姐姐,你觉得保安会放疯子进电视台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去对明星、主持人下手,千里迢迢跑到另外的楼里去对付一个小丫头?你觉得这样现实吗?”
“可是总是会不放心啊。你没当……”
陆露下意识地又要说教,被米兰狠狠瞪了一眼,接下来的“妈”字就这样活生生被咽了下去。高爽好奇地歪着头:“没当什么?”
“每当我轻轻走过您窗前,明亮的灯光照耀我心房。啊,每当想起你您,敬爱的好老师,阵阵暖流心中激荡——我唱的还不错吧。”
“没听过。”
高爽很快就对陆露不感兴趣了,而米兰真是冷汗直流,狠狠掐了陆露一下,而陆露急忙讨饶。她们一起关注着节目的进展,看着那个穿着高跟鞋,骄傲地挺着肚子展现身姿的女明星,都有点囧了。米兰对她佩服极了:“你看她除了肚子以外没有其他地方长肉,这到底是怎么弄的?你怎么就全身都胖?”
“人家有专门的营养师、美体师,一般老百姓哪有这条件啊。你们这节目啊,也只是让大家看看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罢了,没啥实用性。”
“嘘,这话被王开会听到你可就死定了。”
米兰和陆露轻声聊天期间,纪凯也来到了她们身边。其他人都很识趣地躲开了,米兰轻声问纪凯:“查到什么了吗?”
“显示确实是那个地址寄出来的信件,但人名估计是假名。”
“我家祖宗十八代都没宏村的亲戚,是谁那么无耻地想害我?会不会寄错人了?”
纪凯轻轻掠过她的发丝,柔声说:“别想了,这件事情交给我办就好。结束了我们去吃饭,然后看电影吧,我订好了位子。”
“我正好要去看冰川世纪,那就晚上一起去吧。”米兰闷闷地说。
“好,我让人网上买票。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纪凯说真,身体越来越近,手也有一种要搭在米兰的腰上的趋势。米兰警惕地后退一步:“没有。”
看着米兰,纪凯顿时有一种逗小猫的感觉。他进一步,她就会退一大步,但是当他后退的时候,她就……
她就会头也不回地跑了吧。
纪凯想着,脑中浮现出米兰戴着猫耳朵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米兰的直觉告诉她纪凯的笑容很有内涵,但她来不及想,因为手机突然震动了。她走出去接电话,又是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声:“电视台喊孕妇来作秀,你们的良心都到哪里去了?你自己也是当妈的人,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是谁啊?”
“我只是一个你们不会关心死活的普通人,问了我的名字又有什么用?送给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礼物?靠,那只死老鼠是你送我的?你到底是谁,和我有什么仇啊!”
“呵呵,这只是个开始。这是对你说谎的惩罚,米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你到底是谁?喂!”
米兰拼命问,但女人已经挂断了电话。米兰眼前又浮现出那只死老鼠来,顿时跑到洗手间,结结实实地吐了一场。她一边流泪一边洗脸的时候,吴葵也正好挺着大肚子从厕所出来。她同情地安慰米兰:“吐得厉害啊?”
“嗯,是啊。”米兰忙说。
“我刚怀孕那会儿也是这样,吃什么吐什么,那叫一个郁闷。不过没事儿,过了三个月就会好了。你现在几个月了?”
“两三个月吧。”米兰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你怎么当妈的,怎么孩子多大都不知道?得了,看你都吐晕了,我扶你出去吧。”
吴葵说着,扶着米兰走了出去,扶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才离开。米兰早就习惯了吴葵对她呼来唤去,没想到自己也有被照顾的一天,觉得这个世界都不真实了。她虚弱地在休息室坐着,纪凯推开门,看到的正是她流泪的情急。在那一瞬间,纪凯觉得自己的心轻轻一颤。
强烈的白炽灯下,米兰的脸色是那么苍白,身体也显得那么单薄。她好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眼角还有未来得及抹去的泪痕。她呆呆看着手上的杯子,而纪凯就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他发现,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即将为他孕育生命的女人。
有时候,她很柔弱,有时候,她坚强地可怕。她会不假思索地拒绝他,却也会对陌生人绽放笑颜。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可她从来不在他面前哭泣。你到底在想什么,米兰?
纪凯想着,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却没有走进去。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点乱了。
这一期的节目非常成功,没出现疯子劫持,也没出现嘉宾甩脸子,大家都特别愉快地收工。米兰走出单位的时候,突然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再看到其他同事都从包里拿出雨伞,顿时急躁了起来。就在她打算厚着脸皮噌陆露的雨伞去公交站台时,突然看到纪凯正撑着伞,站在雨中。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纪凯慢慢朝她走来,而米兰只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她怎么会忘记,她喜欢上王志鹏就是因为一把雨伞。
当时,也是这样的雨天,大家都放学回家了,而忘记带雨伞的她只能站在教室门口发呆。随着天色变黑,她干脆打算一咬牙冒雨回家,没想到王志鹏居然把他的雨伞给了她。看着“校园王子”的微笑,米兰红着脸连句“谢谢”都说不出,撑着伞回家的时候,总觉得王志鹏就在她身边似的。因为少女的羞涩,那把伞她一直没有勇气还给王志鹏,但就算时光流逝,就算那把伞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中变得不堪入目,但她永远记得当时那心动又温暖的感觉。
“我就知道你没带伞。”
纪凯把伞撑在米兰头顶,搂着她的肩膀,让被冷风吹到发抖的米兰瞬间温暖了起来。陆露和韩可馨都对她别有用意地笑了一下,一起把她抛弃,而米兰脸红心跳地问了一个白痴问题:“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