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潘杰果然把诊断书给了米兰,再三告诫她要小心行事,而米兰不住点头。拿着医院开的证明,米兰心情愉快地进了电视台的大门。
她辛苦挤电梯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她是孕妇”,于是她方圆一米内的空间都空了。走进办公室,她发现饮水机没水了。她习惯性地要去搬水,刚碰到筒身,就听到一声大喝:“不许动!”米兰的手一滑,纯净水险些砸到了她脚上,而又一大帮男士乌压压跑了过来,抢着帮她换水。米兰傻傻看着他们,而这时高爽出现,把她小心地扶到座位上:“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这些脏活、累活就别干了。辐射对你孩子不好,我把打印机放我那儿了。”
“高爽……”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等我顺利得到精子怀孕后会把打印机还给你的。”
“谢谢。你们……对我真好。”米兰感激地说。
“吃橙子,补充维生素C。”
高爽有点害羞地把一个橙子丢在米兰桌上,然后开始工作。米兰捧着漂亮的橙子,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一直以为同事之间都是冷漠的泛泛之交,没想到他们居然对她那么好。
可是,她却骗了他们。
不知道他们知道真相会怎么样?一定会生气吧?所以,坚决不能让他们发现。
米兰不敢再想下去了。
把证明放到王开会的桌子上,看着王开会和徐秘书难看的脸色,米兰只觉得意气风发,连去新栏目和韩可馨合作好像也没什么值担心的。下午,她和高爽一起走进了会议室,听王开会叨叨地说着节目构想,也都完成了分工。米兰负责线索的收集、电话的接听,把背景材料整理成稿——在节目初期,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而且,最让她郁闷的是,节目录制现场她都要在场,以备不时之需。
想把我逼走是吗?我才不会让你如愿!米兰恨恨想着。
他们的会议从下午开到华灯初上,所有人都累得不行,而韩可馨却一点都没有焦躁的神色,让米兰刮目相看。所有人都说韩可馨有心计、虚伪,但她却觉得她的毅力实在不是常人能比。
就拿开会来说,所有人都知道装作听得认真的样子会得领导喜欢,也有些人真的这样做了,但米兰迄今没见有人可以一连几个小时都在记笔记,而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可韩可馨做到了。
就算她是假装的,她也从来没有做错什么。米兰想着。
韩可馨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开会,而米兰就出神看着她,目光惆怅。当会议终于结束的时候,徐秘书习惯性地让米兰整理会场。米兰把肚子一挺,娇滴滴地说:“徐秘书,我也很想整理会议室,但孕妇是不能干重活的,把孩子累没了可怎么办嘛。”
“就是搬几张椅子罢了,你有那么娇贵?”
“唉,那我就去搬咯。可怜的宝宝,你要是掉了别怪妈妈,就怪这个阿姨。阿姨住在芦庄三区,你半夜趴在窗户口看她的时候可别走错门了哟。”
米兰摸着肚子,伤感地说,而徐秘书吓了一跳。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到底不敢逼米兰,因为到时候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就说不清了。她只能说:“不搬就算了,哪那么多废话啊!小张,你来!”
于是,米兰和徐秘书的第一回合就以胜利而告终。她趾高气昂地离开会议室,只觉得未来的生活真是一片光明。在她等待同事被派往西藏期间,果然有很多同事撺掇着要看看米兰的“老公”,她是那么庆幸自己做了万全准备。
“他工作很忙,一直出差……”米兰假意拒绝。
“你都怀孕了,他怎么可能一年到头不在家啊!是不是老公太帅了怕我们妒忌啊?”
大家七嘴八舌开着米兰的玩笑,但是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米兰想躲过见面那是不可能的。米兰心知越是拒绝,他们的疑虑会越大,装模作样地推辞了几次,装作为难地说:“好吧,那晚上一起吃个饭?”
“真的啊!”
“嗯,你们想吃什么?”
“不如去新开的川菜馆吧?”高爽说。
“高爽,你可真给米兰省钱!”
大家都嬉笑了起来。米兰看着正在专心背台词,好像周遭一切和她没关系的韩可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自己有点过分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她的同事,就这样忽略她是不是不太好?
“可馨,要么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吃饭?”米兰试探地问。
韩可馨没想到米兰居然会邀请她,惊讶之余把台词本都掉在了地上,激烈的反应把米兰都吓了一跳。米兰和她就这样深情对视,足足过了十秒钟,韩可馨装作惊喜的样子:“谢谢,那我就打电话向美容师推了晚上的水疗SPA,和你们去吃饭。对了,吃完饭我们可以一起去喝咖啡,我和人合资开了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店,那里的咖啡豆都是南美进口的,市面上可买不到。”
“不去就算了,没关系……啊,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去……亲爱的,我去不合适吗?”
“不,我太惊喜了,高兴地都说不出话了,呵呵。”
米兰真的没想到韩可馨居然会答应,但此时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她“飘”回了座位,改把晚上的包厢改成大包,而其他人知道韩可馨也去,真是炸开了锅。她们还不至于明着说什么,但在QQ上对米兰狂轰滥炸,纷纷责怪她怎么会把韩可馨带着。
“她怎么会去吃川菜!人家家里洗澡都拿依云矿泉水好吗!”
面对众人的指责,米兰只好装没听到。
下班时间到了,她们一起步行到就近的餐馆,只有韩可馨开车前去,又让这群小心眼的女人们嘀咕不已。米兰眼睁睁看着韩可馨从跑车上下来,看她潇洒关门的动作,再看看周围男性生物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的反应,心里也酸酸的。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家潘杰还是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因为韩可馨的美丽而失态。
“米兰,这就是你的同事吧。大家好,我是潘杰,是米兰的老公。”潘杰轻声说。
潘杰很善于伪装自己,只有最亲近的朋友才能看到他二货的一面,而他展现给外人看的永远是风度翩翩。同事们显然没想到米兰的老公居然这么年轻,这么帅气,都用羡慕妒忌恨的眼神看着米兰,却也期待着潘杰对待韩可馨的态度。他们没想到,潘杰从韩可馨身边径直走去,好像根本没看到她,满眼里有的只是米兰。
米兰好幸福!大家愤愤想着。
这个男人好像还不错。韩可馨悄悄想。
潘杰,谢谢你是个GAY!我爱同性恋!米兰简直要欢呼了。
大家各怀心事,在餐馆入坐。米兰刚准备坐下,没想到潘杰眼明手快给她拉了椅子,她简直受宠若惊——要知道,他上一次给她拉椅子可是20年前。那时候,他飞速把椅子往后一推,她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小心试探椅子的存在,米兰慢慢坐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潘杰笑吟吟看着她,甜蜜都要溢出来了:“宝贝,想吃什么?”
“随便,我都行——还是让她们点吧。”
在米兰的盛情邀请下,同事们都点了餐,连韩可馨也屈尊降贵地点了一杯白水。等待上菜期间,韩可馨慢条斯理地帮大家烫着碗筷,而其他人拼命问米兰和潘杰的交往过程。潘杰有条有理地回答,言辞恳切,细节可信,简直让米兰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男女关系了。她默默看着潘杰,暗想他不去念戏剧学院真是太可惜了,也突然看到有人推门进来。
纪凯……居然是他。
米兰发誓,她只是在团购网上看到了这家平时很贵的餐厅在搞活动才会来,真的没想到纪凯居然也会到这来!她急忙低下头,不敢和纪凯对视,幸好其他人也专注点菜,竟没人发现纪凯到来。米兰没有看到纪凯若有所思的眼神,当她再次悄悄抬头的时候,纪凯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菜肴很快就上来,大家都觥筹交错,只有韩可馨在那默默喝水,一筷子都没动——米兰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讨厌她,心里也不爽极了。她看着鲜红诱人的大闸蟹,忍住口水去抓,然后手背被高爽拿筷子重重打了一下。高爽说:“孕妇不能吃螃蟹,你这么做是在谋杀。”
“只吃一个没关系。”米兰看着螃蟹,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半个也不行!米兰,就忍忍吧,乖啊。”颜丽笑嘻嘻地说,然后把螃蟹从米兰手中抢走。
于是,米兰只能眼睁睁看着螃蟹就这样挥着手绢和自己告别。她强忍住愤怒,去喝汤,又被阻止:“亲,这是甲鱼汤,你不能喝哟。”
“为什么!那我吃山楂糕总行吧!”
“亲,那个也不行……点菜的时候我们没想到,真是对不住啊,哈哈。”
同事们或真或假地道歉,而米兰暗地里咬碎了牙齿。大家都吃得热火朝天,可她捧着一小碗米饭眼馋地看着,真是欲哭无泪。她觉得,做孕妇真是太倒霉了!不管了,她要明天就流产!
“可馨姐,你什么都不吃吗?”颜丽看不惯韩可馨的矫情样,故意问。
“我已经吃了点蔬菜了,不需要了哦。”
“那么点怎么够啊?”
“我的血糖浓度有点偏高,私人医生建议我晚上少吃东西。”
“是吗,吃得那么少,怪不得你身材那么好。”
面对颜丽的挑衅,韩可馨含蓄地笑,面向米兰,转移了话题:“米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摆酒?”
“我们都是环保主义者,摆酒那么劳民伤财,所以我们不摆酒了。”米兰忙说。
颜丽撇嘴:“你们的新房子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嘛。”
“还在装修,等装好了一定请你们过去参观。”潘杰笑眯眯地说。
“米兰,你不摆酒也就算了,和你老公好歹喝个交杯酒呗。”
“别瞎说,孕妇可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就好,我们厚道吧!”
大家起哄让米兰和潘杰喝交杯酒,米兰怎么都拒绝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高爽给他们倒了两杯茶,逼着他们起身,他们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挽住了彼此的手臂。“深情”注视对方的同时,潘杰终于破功,一脸嫌弃,米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太恶心了,好像乱伦啊。他们都想着。
“喝酒、喝酒!”
大家拍着桌子,米兰一闭眼,想豁出去喝,嘴唇刚碰到茶杯,突然手上一松,茶杯就这样掉到了地上。她愤怒地睁开眼,打算找突然松手的潘杰算账,然后愣住了。她眼睁睁看着潘杰的脸上有一个鲜红的掌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已经满眼泪水。
“潘杰啊潘杰,你不是去健身房健身了吗?这里是健身房吗?她们都是跑步机吗?我看你不是去健身,是去健‘肾’了!告诉你,我们完了!”
“张旭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我不听!男女通吃,行啊你!臭小三,不要脸!”
张旭后面的话就是对米兰说的。长达25年的生命中,米兰曾经躲在被子里暗暗咒骂小三,也曾经在男人抛弃了他之后轻声骂他们“不要脸”,没想到她第一次被骂“小三”是为了一个男人,而骂她的也是一个男人。她呆呆看着他们,而潘杰一把把张旭搂住:“你真的误会了!”
“我和你拼了!”
潘杰的阻止简直是火上浇油。张旭拿着盘子就要往米兰脑袋上砸,眼见米兰就要见血,潘杰终于说了实话:“亲爱的你放手!她是米兰,是我姐妹,我和你说过的!她让我装她男朋友!”
石破天惊。
米兰真是恨不得把酸菜鱼都浇到潘杰这个混蛋的头上,但她只是呆呆站着,好像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那你的孩子是谁的?”张旭尖锐地问。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他死了。”米兰看着张旭手里的盘子说。
“什么?”
“纪凯,你怎么样!120,快打120啊!”
就在大家都为米兰的事情而吃惊时,身后传来了更大的喧嚣。她们回头,只见“大众情人”纪凯公子正捂住喉咙,缓缓朝地上倒去。
纪凯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作为一名典型的富二代,他“纨绔”地非常成功。他不记得自己交往过多少个“女朋友”,其中有模特、有老师、有空姐,而她们共同的特征就是两个字——漂亮。要不是那天有些喝高了,要不是米兰那么主动,他绝对不会和她发生什么,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当时的她的眼睛是红的,但语气特别冷静。他以为这又是女人的欲擒故纵,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沉得住气,甚至还躲避和他的接触。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这样对谁都好。他当时是这样想。
后来,一切好像有些失控了。首先先是发现女友“出轨”,“出轨”对象是他的好哥们,让他在朋友中大跌面子;他准备自驾去四川,可是出发前发现轮胎居然全破了,只能被迫取消行程;他本来都和客户谈好了全年合作计划,没想法半路杀出了程咬金,以更便宜的价格阉割了他的生意……至于开车时回回遇到红灯、停车时没车位这些,已经根本不值一提了。
而最令他揪心的,是母亲病情的恶化。
“纪凯,你多大人了,还因为鱼刺进医院?”李秀梅一边问,一边递给纪凯一杯水。
纪凯微微一笑,坐起身来,声音极其温柔:“妈,你怎么来了?”
“听说我28岁高龄的宝贝儿子进了医院,我能不来看看吗?我上个礼拜刚出院,你这个礼拜就进去了,我们家和医院还真有缘。”
看着李秀梅有些斑白的头发,纪凯心中一酸。他不知道母亲怎么能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谈及自己的病症,忙转移了话题:“医生说观察一天,明天就能出院。妈你回去吧。”
“你一个人在这我可不放心。”
“阿姨,还有我呢。”烈焰红唇终于有机会开口说。
“就是你在,我才不放心。”李秀梅不客气地说。
“阿姨……”烈焰红唇呆了。
纪凯察觉妈妈不悦,急忙说好话哄烈焰红唇离开,而她走之前给纪凯的那个吻真是让李秀梅受不了。她一走,李秀梅就立马开窗:“我看你晚上睡觉一定能睡得好。”
“你怎么知道?”
“那么浓的香水味会把所有蛇虫鼠蚁都熏死的。这姑娘还真不错,在驱虫方面很有一套。”
纪凯哭笑不得:“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