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果提先生依然坚持那信念,他坚信他能找到爱米丽。他从来没有动摇过,从没失去过耐心。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无所事事的人,他一生都是个踏实稳重的实干家。他也知道,当他需要别人帮助他做某件事时,他自己仍需努力做那件事。他的旅行都很艰辛,因为他一味省钱,留着找到爱米丽后再给她用。在这所有的找寻中,我从没听见他诉苦,从没听他叫苦累或说他已感到心灰意懒。
我们结婚以后,朵拉也很喜欢他。他站在她沙发的一边,手拿着他的粗布便帽,我的娃娃妻子怯生生地抬起脸,用惊奇的蓝眼睛打量着他。有时,日落之后的黄昏,他来和我谈话,我把他带到花园里,他边吸烟边和我慢慢踱步。
大约在上次见面两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我头脑里正转着许多念头时,不经意把眼光投往一边,于是我看到一个穿着寒伧外衣的身影,这身影向我俯下身子并招招手。
这是一个我和皮果提先生认识并曾拜托她帮忙打探爱米丽下落的人。
“你能跟我走吗?”她声音低而急切地问道,“我到了皮果提先生那儿,可他不在。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你能马上来吗?”
我马上走出大门,她朝去伦敦的那个方向转过身去。我问她,我们是否要去伦敦,她作了肯定的答复。我拦住一辆过路的空客车,我们便上了车。我问她应叫车夫朝哪儿赶时,她答道:“只要是靠近黄金方场就行!赶快!”
我们在她说的方场入口处下了车。我叫车夫把车停在那里,以备万一用得着。在一幢房子打开的门前,她松开我的胳膊,让我跟她走上了公用楼梯。
我们往最上一层走去。途中,有两三次,我觉得在模糊光线中可以见到一个女人在我们前面往上走。我们走上最后一段楼梯时,看清那个身影在一扇门前停了一下,然后那身影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马莎——这女人的名字——低声说道,“她进了我的房间,我不认识她呀!”
可我认识她,她是达特尔小姐。我们暂时留在楼道里,想看看达特尔小姐进马莎的房间干什么。
有一会儿静寂无声。马莎用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则放在耳边作倾听状。
“她不在家并不关我的事”,达特尔小姐傲慢地说道,“我并不认识她,我是来看你的。”
“我?”一个柔弱的声音接着说道。一听到这声音,我浑身一颤——这是爱米丽的声音!“我专门来看,”她说道,“詹姆斯·斯梯福兹的心上人,看那个因跟他私奔而成为她家乡最下贱的人的闲谈资料的那丫头。”“哦,看在上天份上,饶了我吧!”爱米丽绝望地叫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的不幸了,那就饶了我吧!”
达特尔说道:“把你那伪装的本领留着去骗那些会轻信你的人吧。你希望用眼泪打动我?这并不比你的笑脸更能迷惑我!”“哦,对我发发慈悲吧!”爱米丽叫道,“否则我会发疯、会死的!”“比起你犯的罪来,”达特尔说道,“这惩罚一点也不重。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你想过你已经毁掉的那个家吗?”“哦,我怎么又不是每天每夜都在想它呢!无论我睡着还是醒来,没有一刻它不是在我眼前,它总是像我当初永远永远离开时的那样子!在这世界上我得不到半点安慰,就因为他们都那么爱我!”
楼梯上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是皮果提先生的脚步声,感谢上帝!达特尔小姐说完这些话,缓缓从门口走开了。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和刚刚走下去的达特尔小姐擦身而过,冲进了房间。
“舅舅!”紧随着这两个字的是一声可怕的喊叫。我往屋里看,看到他抱起了失去知觉的她。
“卫少爷,”他用低而发颤的声音说道,“感谢天父,我的梦想成真了!我诚心诚意地感谢他,因为他用他的意志把我引到我的宝贝这里!”
说完,他把失去知觉的她抱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