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沈夫人哭得险些晕厥过去。
段老爷赶紧叫来郎中,让护院把沈远抬到厢房里,好生救治。
幸好郎中看过后,孙将军的确手下留情,只是皮外伤,倒也没伤及筋骨。
只是不能启齿的地方,却要严重得多了。
老郎中摇摇头,不敢多言,无论是段府还是沈家,都不是他一个老头子能惹得起的。
孙将军这下手真狠,专挑疼的地方,没要人命,却让沈远以后是绝子绝孙了。
沈夫人眼尖,瞧出老郎中的神色有异,让丫鬟悄悄请了另外的郎中,塞了一个大红包,这才问出了实情。
她绷着脸,一双眼瞪向丫鬟,冷声警告道:“刚才听见的话,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还有,那郎中不能留了。”
丫鬟低着头,沈夫人做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她自然是明白的。
从角门出去悄悄追上郎中,丫鬟特意塞了一个红包过去,小声叮嘱:“郎中可要管住嘴,事关公子,若是传出半点风声,夫人必然不会轻易饶恕。”
她故意不留神把手里两个金元宝掉在地上,想要捡起的时候又拖拖拉拉,见四处探头探脑的乞丐瞧见了,这才捡起来,一股脑塞到郎中手里,很快告辞离开了。
丫鬟很明白,财不露白,郎中手里满满的金元宝,恐怕还没回到医馆,就要被人抢光了。
她请郎中的时候就特意打听过了,这人医术还不错,就是有个毛病,十分吝啬贪财。平日在府上,夫人多用一个铜板,都要喋喋不休地念叨一整天。
如此,有人来抢金元宝,郎中哪里舍得丢下财宝去逃命,只要跟人拼了。
沈夫人听了丫鬟的回禀,淡淡赞了一句,知道她素来办事妥当,这郎中必然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路上被人抢劫一空,混乱中丢了性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她琢磨了一天,看着沈远的气色渐渐好些了,心下大定,这才去寻段夫人:“断没想到孙将军如此心狠手辣,好在远儿没什么大碍,只是把二丫头留下,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接她?”
提起此事,段夫人也是发愁。孙将军丢下烂摊子就径直走了,段老爷今早才接到消息,孙将军居然带兵出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京。
恐怕之前就收到消息,这才放任段夏荷回段家,谁料到会出了沈远这事,孙将军索性把人打一顿才走。
沈夫人就算想高御状,带兵的将领再外,为了稳定军心,圣上会搭理她才怪!
但是她好不甘心,只是除了此事,还有更重要的。
沈夫人斟酌片刻,苦笑道:“叨扰姐姐许久,远儿如今又伤了,我打算买一座清净的小院子,带他去休养休养,回头痊愈后,就直接回江南去。许久没回去,我也有些惦记着了。都说哪里都不如家里好,姐姐说是不是?”
段夫人慌忙答道:“妹妹怎么说走就走的,远儿受伤也不好挪动,就在院子里休养才好。你我姊妹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闻言,沈夫人叹息道:“远儿既然打定主意要跟三丫头接触婚约,再留在府里实在太不像话了。姐姐的好意,我是心领了,却不好再厚着脸皮继续住下。”
无论段老爷还是段秋叶,都少不了银钱来上下打点,没了沈家这个金山银山做依靠,段府去哪里找这样的冤大头?
段夫人眼珠子一转,无奈地笑道:“三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是有些小心思,毕竟要远嫁,总是害怕倒是离得远,娘家又不能帮忙,便有些忐忑不安,这才惹怒了远儿。妹妹也是过来人,能明白三丫头的顾虑。”
沉默片刻,沈夫人不情不愿道:“三丫头心直口快,有些小聪明没什么,只是算计到夫君头上,总叫人不快。以后是一起过日子的,刻意分着你的我的,还怎么过下去?”
段夫人心下一喜,知道沈夫人松口了,顿时说起段冬雪小时候的趣事,两人谈得乐意融融。
只有沈夫人心里明白,沈远不中用了,很难再找到适合的媳妇。段家有求于沈家,段冬雪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咽下这个哑巴亏,不敢泄露出去半点。
两人各有心思,倒是相处融洽。
段春盈没想到在府里,居然也能听了一出又一出的大戏。麻雀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轮流跑到段家,只是也小心翼翼,不敢太靠近,免得被段冬雪发现,又痛下杀手。
麻雀也是不甘示弱,一个个脖子上挂着一个指甲大点的小袋子,里头是段春盈准备的泻药,还有痒痒粉之类,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却让人十分遭罪。
它们守在厨房,看着吃的就把粉末撒上,就为了同胞报仇雪恨。
原本段春盈就是为了给麻雀报仇,才让它们又去段府,没想到沈远死性不改,孙将军毫不客气地教训了他一顿。
再听到沈夫人跟丫鬟的话,再有后头跟段夫人的以退为进,心思很好猜,这是给沈远找个遮掩的夫人了。
段春盈不由冷笑,段夏荷跟着孙将军得守活寡,没想到孙将军直接让段冬雪也一起守了活寡。
两个妹妹费尽心思,到头来却谁都没能如愿,也是百忙一场了。
段冬雪如今还被蒙在鼓里,等知道真相的时候,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段春盈恨不能亲眼看见,只是如今搬家的事情更加重要。
小小惩治了一番,她倒也出了一口恶气。段家人如今是自顾不暇,想必也没心思再管自己的事了。
大件陆陆续续已经送到庄子上,余下要置办的物件也让人采买了,红盏和绿岚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都是段春盈贴身用的小东西。
至于她的嫁妆,办起来实在麻烦,只能留在侯府了。
即便两人搬出侯府,但是这府上的侍卫还在,倒也不必担心有人胡乱闯入。
再说,哪个小贼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跑进侯府里偷东西?
段春盈最后看了眼侯府,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地方。刚开始进门的时候带着忐忑,心里早就明白要被刁难,没想到转眼间她头上的长辈接二连三地死去,偌大的侯府变得冷冷清清的,不复以前的热闹。
“夫人,走吧。”言羽霖站在马车前,清风掠过,略略吹起他的衣摆。头上戴着斗笠,只露出半张脸,段春盈能看见他微弯的嘴角,也忍不住笑着点头。
“嗯,我们回家了。”对她来说,侯府更像是客居的住处,那个亲手把物件一样样置办的温泉庄子,才像是两人的家。
对段春盈这个说法,言羽霖并没有否认,一手扶着她上了马车,坐在她的身边,马车很快就出发了。
只是没走多远,就听前头的清然进来禀报道:“公子,后头跟着一辆马车,前头的小厮正招手,小的瞧着像是柳家人。”
“那就更不必停下,直接走吧。”言羽霖并不想搭理柳家,长平侯跟妹妹的感情并不算亲厚,同父异母,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长平侯病重的时候,柳夫人并没有出现。如今人没了,反倒三番四次上门来,显然别有所图。
段春盈皱了皱眉,接话道:“他们一路跟着,总不能带到温泉庄子去。”
她还想清清静静过日子,自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言羽霖听罢,吩咐清然把马车停下。后头的马夫上前来点头哈腰,语气恭敬:“我家夫人有请公子在酒楼上相聚,还请公子和夫人赏脸。”
“不必了,我们赶着去新家,请柳夫人到马车上见面就好。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言羽霖断然拒绝了邀约,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在柳夫人身上。
马夫脸色微僵,倒是回去一五一十跟柳夫人复述了。
柳夫人原本还有些不情愿,但是也明白言羽霖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没打算见她的。若非马车一直紧跟不舍,估计也不会停下来跟马夫搭话。
她抬手理了理发梢,带着纱帽,被丫鬟扶着上了言羽霖的马车,笑道:“没想到大侄儿这么快就搬走了,若非恰好经过,恐怕我也要不知道的。”
言下之意,言羽霖搬走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没派人去知会柳夫人这个姑姑,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段春盈挑眉,这姑姑在两人成亲的时候都没出现,如今倒好,把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话里话外隐晦地指责言羽霖的失礼,真够厚脸皮的。
“夫人这话叫我和夫君惭愧了,早就上了折子,圣上也是打算把爵位收回去,我们夫妻二人再住在侯府就不合适了。”言羽霖不能继承,他们如何能继续厚脸皮在长平侯府住下去?
柳夫人面上一僵,只是对上段春盈仿似无辜的神色,还真不好回答。
难道说她就是知道圣上打算收回爵位,所以才急了,想让言羽霖举荐自己的女婿?
即便最后没能承爵,好歹在圣上面前混了个熟脸,以后也能平步青云?
但是自己一开始就当作不知情的模样,该如何开口?
一时间,柳夫人倒是踟蹰了,不知道从何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