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爷喜滋滋地回家,心急火燎的段夫人匆匆出来,眼睛红肿,不知道哭了多久:“老爷,三丫头可是找到了?”
“放心,三丫头好着呢。”段老爷摸着胡子眉开眼笑,刚开始听说段冬雪被人掳走,他急得要命。如今却是笑眯眯的,心里别提多快活了。
他比划了一下,段夫人一怔,有些不可置信道:“三丫头居然攀上了这么一位贵人,但是她跟沈家的亲事,该如何是好?”
亲妹妹还住在府上,之前应下的亲事说不算数就不算数,段夫人的面子感觉有些抹不开。
段老爷不悦地道:“夫人实话实说就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得罪晋安候这般人物?就是沈家,也是不敢忤逆这位贵人的。”
想到沈远把自己叫上去庄子,幸好晋安候没为难他,不然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沈家也不厚道,明明知道此事,没说清楚就把我叫去了。幸好侯爷不计较,不然的话……”
言下未尽之意,也叫段夫人不由皱眉。
晋安候要是迁怒,段府还真是倒了大霉。
段老爷以为段冬雪正当宠,他要擢升的事必然铁板钉钉的。上峰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看在晋安候的面上,怎么也不会为难自己。
他高高兴兴在家等了几天,却迟迟没收到好消息,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难不成这事出了变卦?
段老爷很快又摇头了,只想着耐心再等几天,谁知道却等来了御史弹劾他的消息。
段夫人听了,当场就晕了过去。
御史那张嘴,死人都能说活,如今十个御史一起弹劾段老爷,单是贿赂上峰,又收受底下的好处,光这两点就足够叫段府翻不了身!
老皇帝最痛恨就是贪官污吏,尤其最近他身子骨越发不好,脾气更是糟糕,二话不说就下旨把段老爷的乌纱帽直接收回去。
段老爷惨白着脸,险些站不稳,还得跪下谢主隆恩,别提多难受了。他悄悄塞了一个扁扁的荷包给宣旨的太监,可惜对方绷着脸压根就不收:“段大人有什么话,直问就是了。”
讪讪地收回荷包,段老爷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圣上面前提起此事?”
太监瞥了他一眼,这是打算寻人算账,以为有人在背后动手脚吗?
就算知道,太监也不会告诉段老爷,含糊地道:“段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杂家也得提醒段大人,这事是没有回旋的地方,还请段大人老老实实认罪,兴许还能享几天清净日子。”
不然的话,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的。
段老爷面如死灰,段夫人悠悠转醒,霎时就哭了,急急道:“老爷,怎么会这个样子?究竟是谁在背后嚼舌根,捅到皇上跟前去?莫非是跟老爷不对付的同僚,还是给上峰那个贪财的,对最近的供奉不满意?”
听罢,段老爷琢磨半晌,也想不到究竟是谁在下绊子:“行了,哭丧什么,我还没死呢!不过丢了官位,皇上仁慈,到底给了段家一条活路。”
段夫人忽然想起来了,悄声提醒道:“此事不如跟三丫头透个信,让她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兴许会有起色?”
段老爷面露迟疑,刚才太监的话犹在耳边。只是就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作风。有一个攀上晋安候的女儿,他总有翻身的机会:“夫人说得有理,我这就派人去庄子上知会三丫头一声!”
只是派去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惶恐道:“庄子上的门房没给奴婢开门,说是三姑娘病得厉害,什么人都不能见。”
“病了?”段夫人大吃一惊,这才几天的功夫,原本活蹦乱跳的段冬雪怎的就病得如此厉害,连人都不能见了?
段老爷倒是留了心,多问了几句:“庄子上可是来了什么人,门房又是怎么说的?”
丫鬟回想了一下,答道:“庄子上热热闹闹,听说是请来了京中最有名的一个大戏班子。”
这个戏班子段老爷也是听说过的,想到里头漂亮的花旦,他不由皱眉,心道坏事了,段冬雪很可能被这花旦给挤兑了下去,在晋安候面前失宠了。
原本以为能依靠这个三女儿翻身,如今别提另寻出路,就是段冬雪也得白白赔进去。
知道晋安候不是个长情的,却没想到前后才短短几天,就已经喜新厌旧了?
他来回踱步,只得咬咬牙对丫鬟说道:“你想个法子,无论如何都要进庄子里去,见三丫头一面。”
事情究竟如何,段老爷总要打听得清清楚楚,这才好琢磨接下来要走什么样的路数!
段夫人连忙说道:“大丫头不就住在旁边,言公子出名去见三丫头,总比我们来得容易。”
段老爷点点头,又吩咐丫鬟去见段春盈。
红盏听门房说段府来人了,压根就没打算见,她跟段春盈提起,冷笑道:“段府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特意上门,肯定没什么好事,奴婢便擅自做主,直接把人拦在外头了。”
一旁的严嬷嬷也开口道:“想必是为了三姑娘的事才求上门来的,只是此事少夫人可别心软,沾了手就得甩不掉了。”
段老爷被御史弹劾的事也传到了她的耳边,不得不提醒段春盈,免得自家女主子心善,反倒被段家人利用了去。
“嬷嬷放心,我压根就没想要掺和。”段春盈摇头,段老爷会倒霉,恐怕是言羽霖私下动的手脚。
再说,即便一笔写不出两个段字来,但是她一个出嫁女,又是后宅的妇道人家,何德何能帮段府度过此劫?
闻言,严嬷嬷这才放下心来,又见段春盈面色红润,今早又是迟迟才起来,眼底透着浅淡的笑意。
姑爷和少夫人感情好,这是她乐于看见的。至于段府那些糟心事,还是别在段春盈面前提起的好。
她对红盏使了个眼色,在门外低声叮嘱道:“以后这样的事就别在少夫人跟前提起了,可不是坏了少夫人的好心情?”
红盏信以为然,吐吐舌头,连忙应下了:“嬷嬷,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跟少夫人说了。”
只是段府倒霉,她颇为幸灾乐祸,就想着让段春盈也高兴高兴。
如今回想起来,段府会倒霉那是迟早的事。回段府住了一段时日,段春盈躲在院子里不出去,该知道的事却一点都不少。
段老爷收起贿赂,那是一点都不手软,几乎是来者不拒。
但是说起办事,却没几个能办成的。
尤其段春盈嫁到长平侯府,段老爷就更加肆无忌惮,加上段夏荷嫁给孙将军,越发心大起来了。
以为能够擢升,段老爷也不吝啬,分了不少好处送去给上峰,足足一箱子的金元宝,就是红盏听说后也不由咂舌。
如此大的手笔,难怪段老爷以为擢升是铁板钉钉的事,谁会料到御史会在这个节骨眼里跳出来弹劾他?
想到上峰可能为了摘出去,把自己推出来当替罪羔羊,段老爷就恨得咬牙。
他琢磨着该对外头透口风,总不能自己倒霉,却眼睁睁见上峰平步青云。那是用着段家的银子去打点上下,到头来占便宜的不就是上峰一个人?
这口气段老爷可咽不下去,吃他的用他的花他的,最后却没叫自己捞上一点好处,全部给别人做了嫁衣,就算丢了官,也得把上峰这个同一条船上的人也一并拖下水。
如果上峰愿意出手拉他一把,那就另当别论了。
段老爷思前想后,跟身边的心腹嘀咕了一阵。小厮应下,一溜烟从角门跑了出去。
他冷冷一笑,上峰想要叫自己乖乖当替罪羔羊,门都没有!
段老爷让心腹去茶馆传些流言蜚语,怎么也得把上峰给牵扯进来,好叫自己出一口恶气。
谁知道丫鬟回来说段春盈压根就开门见她,顿时气得砸了一个砚台:“这个不孝女,翅膀硬了,如今连自家人都不管不顾了?”
等段家倒霉,瞧瞧言羽霖要是活不长,段春盈当了寡妇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段老爷正气得不行,又见段夫人哭哭啼啼地过来,顿时不耐烦了:“哭丧着脸做什么,老爷我还好着呢,真是晦气!”
段夫人抽抽搭搭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晋安候刚才撵人来报信,说是三丫头病得厉害,眼看着快要不行了,让我们准备后事,把人接回来!”
“什么!”段老爷满脸震惊,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是刚说病了,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想到四处求助没门,此次去接段冬雪回来,倒有可能见晋安候一面。
加上段冬雪快病死了,一夜夫妻百夜恩,晋安候看在女儿的面上,必然会愿意出手帮段老爷度过此次难关!
段老爷当机立断,叹了口气道:“夫人在府里等着,我这就带人去庄子上把三丫头给接回来!”
段夫人红肿着双眼,到底让身边的荷颜一并跟着,免得那些粗手粗脚的婆子一路上没能精心伺候好段冬雪,叫女儿又受了什么不该受的罪。
却断没有想到,段老爷如今心里面哪里有担心段冬雪,反倒是暗暗窃喜,女儿快病死了给他带来了一线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