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听了言羽霖的话,知道太子并没有说谎,的确彻彻底底因为毒素拖垮了身子骨,命不久矣,不清楚该松口气,还是又要提起心来。
太子要是不在了,取代的言羽霖不就是要继承皇位,成为新的皇帝。
到时候,三宫六院,美人千千万万,言羽霖还会愿意跟自己长相厮守吗?
想到不少人家的后院已经足够闹腾,后宫更是权利倾扎的地方,每个宫妃代表不一样的势力。
她一个没有强大的娘家,又并非倾国倾城的女子,何德何能继续陪在言羽霖的身边,与他白头偕老?
思及此,段春盈更加睡不着了。她依偎在言羽霖的胸膛,只得无奈苦笑。
若是到了那一天,她或许会选择离开。没有什么比跟一群年轻美貌的女子争抢夫君更让人难过的事了,自己又用什么来争宠?
与其到时候一再失望,倒不如一开始就割舍掉这份感情。
段春盈唇边噙着苦涩的笑意,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她就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吗?
想到自己打算舍弃,这才有一点念头,心口就像被人剐掉一块肉,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对言羽霖的感情,已经如此深厚,难分难舍了吗?
段春盈迷迷糊糊地终于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暗室里只有夜明珠,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她坐起身,有些疑惑如今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恰好言羽霖从外走入,对段春盈笑道:“夫人醒了?起身洗漱一番,太子正在外头候着,打算跟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午膳?
居然已经是晌午了吗?
想到自己居然睡到大中午的时候,段春盈双颊滚烫,自觉十分丢脸。
言羽霖并不在意,而是关切地问道:“昨夜夫人辗转难眠,这时候才起来也是应该的,太子殿下也不在意。”
段春盈羞赧地点点头,起身洗漱后,换了一身衣裙。
“这是太子殿下准备的,夫人可是合身?”
言羽霖看了看,赞叹道:“这衣裙颜色鲜艳,倒是衬得夫人肤色如雪。”
段春盈极少穿上如此艳丽的颜色,原本有些不自在,被他这么一夸倒也觉得挺好看的。
太子还真是有心,连替换的衣裳都给两人准备妥当了。更别提是一干吃食,总是捡最精细得来。
不过一起用餐几回,太子就清楚了两人的喜好,吃食都是按照他们的喜好来做,的确对言羽霖和段春盈很是上心。
但是太子越对他们好,段春盈越是感到不安。
用完午饭,段春盈小声请示道:“殿下可否允许民妇在院子里跟麻雀亲近,只要半个时辰,或者一刻钟也足够了。”
“大嫂尽可随意,寝宫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太子点点头,让宫女准备了不少精米,好喂食麻雀。
段春盈见状,谢过太子,又道:“麻雀胆子小,很是怕人,还请宫人不要太接近为好。”
“这是应该的,大嫂只管放心就是,不会有人胆敢上前打扰。”
有太子的保证,段春盈这才带着精米去喂食麻雀了。
树干上的麻雀越来越多,宫人见了也是赞叹不已。只是麻雀胆小,见宫人靠近就飞得远远的。
如今段春盈走了过去,麻雀却团团围住她,争相恐后落在她的肩头上,宫人暗暗称奇。
“好了,安静些,别闹腾了。”段春盈轻声开口,麻雀这才乖乖落下两只,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我让你们帮忙盯着,如今还记得吗?”
有一只麻雀在指头叫了一声,似乎带着得意,仿佛它记得清清楚楚的,就等着她来询问。
段春盈赞许地笑笑,撒了两把精米在石桌上,让那只麻雀飞到自己的跟前,落在桌上不远。
麻雀叽叽喳喳说了一通,旁边又有一只稍大的麻雀时不时叫一声,好像在配乐一样。
只有段春盈知道,它这是在补充小麻雀记得不清楚的地方,用指尖抚了抚它的小脑袋:“让你费心了,不过它也做得很好。”
这么多的事,小麻雀能够记下大半,已经很不错了。
小麻雀这才高兴起来,低头啄起桌上的精米,得意洋洋地扑棱着翅膀,叫段春盈看得好笑。
只是她唇边的笑意很淡,想到刚才麻雀说的事。
段春盈到底留了点心眼,让麻雀躲在不显眼的地方偷听晋安候与太子见面时说的话。
太子的一面之词,她将信将疑。
如今听麻雀一五一十转述,段春盈不由面色凝重。
晋安候过来的确是打算笼络太子,让这位以后的君王能够继续叫他过着如今惬意的生活,偏偏摆出一副长辈的嘴脸,听着就不舒服。
不过晋安候最后却含糊地提出一点,说是找到一位神医,能够治好太子,只是方法却有些危险。
用的是换血,让亲近之人献出鲜血,太子很可能痊愈。
这恐怕不是晋安候第一回提起了,再次询问,想要得到太子肯定的答案,却被太子含糊地用再考虑考虑的话搪塞掉。
用亲近之人来换掉鲜血,有谁比言羽霖这个孪生哥哥更亲近太子?
段春盈只觉得脚底一股凉意涌起,几乎就要坐不住,想要立刻把此事告知言羽霖。
但是言羽霖会相信自己的片面之词,怀疑太子的用心吗?
毕竟太子是他的亲兄弟,而且晋安候的话太子真的会相信,还是在稳住他,好拖延时间找出把柄来?
段春盈心里乱糟糟的,几只麻雀用小脑袋蹭着她的手背,似乎在安慰着自己。
“好在还有你们,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
她轻轻叹气,无论是真是假,此事总要告诉言羽霖,让他留个心眼,防备一番。
不然等太子真的动手的时候,言羽霖还不要吃大亏?
好不容易才痊愈的身体,段春盈知道言羽霖受了多大的罪,哪能让他重蹈覆辙?
不能让麻雀一直盯着太子,这会让他有所察觉的。
但是不盯着,又如何能发现他背后的心思?
段春盈左右为难,只道:“你们不要刻意靠近,他经过的时候可以稍微留意,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就告诉我好吗?”
麻雀一一应下,盯着一个人,这对它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东西还没找到?”段春盈又问起晋安候藏起来的东西,却迟迟没有进展。
这已经过了一天,他们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事情紧迫,如果在庄子上再找不到,可能就得在晋安候府上寻一寻。
但是晋安候喜欢在庄子上寻欢作乐,毕竟离着皇宫远,甚少人经过,也不必顾忌太多。
所以那个东西,最大的可能是在庄子上,而非侯府里。
段春盈正琢磨着,就见一只麻雀从远处飞来,落在桌上,小腿绑着一张信笺。
脖子上有一个朱砂红点,她知道这是掌柜那边来的信使,小心翼翼拆开信笺慢慢展开,粗略扫了一眼,很快把信笺扔在茶杯里。
信笺上的字迹眨眼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是掌柜琢磨出来的特殊墨水,沾水就会完全消失,不留丝毫痕迹,很适合互相传递消息。
段春盈没想到段冬雪临死前,居然会发现那个东西,还转告了段老爷。
可惜没等段老爷把消息传出去,人就被押入大牢。
掌柜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赶紧让麻雀带来信笺告诉了她。
书房吗?
倒是个适合藏东西的地方,但是书桌可能有暗格又或是机关,东西究竟藏在哪里,该怎么打开,段冬雪可能也没弄明白,人就已经死了。
段春盈暗忖着,段冬雪的死或许是晋安候默许的,就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晋安候这才放任侯夫人把段冬雪弄死了。
她安安静静在院子里坐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日头火辣,言羽霖担心段春盈晒着了,这才过来寻。
“夫人,可要进屋歇歇?”
“也好,”段春盈回过头来,忽然问道:“夫君,太子殿下可有办法,让我去天牢见一见爹爹?”
“这事虽然难办,却也不是办不到。”太子远远走来,听见她的话却是摇头:“可惜昨天,段当家已经被流放。整整一天,足够离开京中几百里之外,要见他没有那么容易。”
再说,离开京中,那么段老爷能不能到达流放之地,实在是难说。
中途发生什么意外,都是常有的事。流放的罪人十有八九没能到达流放之地,并不稀奇。
所以段老爷真是死了,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太子不可能让段春盈置于危险之中,问道:“大嫂想要见段当家,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我可以让属下快马加鞭,半天之内能追上的。”
段春盈点点头,答道:“刚才收到消息,三妹妹曾见过那东西,临死前告诉了爹爹。”
言下之意,段老爷很可能知道东西究竟是什么,藏匿的机关又是如何的。
太子双眼一亮,急切地道:“我这就派人去追赶,定会从段当家口中问清楚此事。”
段老爷愿意坦诚相告还好,太子兴许会保住他一命,护送到流放之地。若是不配合,那么太子也不会客气就是了。要逼问一个人说真话,能用的手段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