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不知道段秋叶在矿山还没死心,段夫人的身后事是娘家人操办的,反倒是原本寄居在段府的段夏荷不见踪影。
孙将军出征,只留下几个老仆守着孙府。段夏荷不见了,段府没人声张,老仆自然也当作不知道,免得给将军徒增烦恼。
当初就是碍于面子,不得不娶个妻子来当摆设。
如今目的达到了,段夏荷却是个不安分的,孙将军没直接休了她,已经很给段家面子了。
好歹段家一场亲家,如今遭了难,段夏荷失踪,老仆就直接当人已经死了,省了不少麻烦。
这个少夫人还敢嫌弃将军,孙将军没嫌弃段夏荷就已经不错了。
掌柜有些不放心,让人四处打听,好把段夏荷揪出来。
段家人都是一个德性,觉得自己没错,错的都是别人,指不定会迁怒在段春盈的身上,不得不防。
倒是掌柜也来了信,段春盈看过后不由有些迟疑。
被言羽霖看在眼内,他疑惑道:“怎么了,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是,只是掌柜想见一见夫君。”段春盈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打小就是掌柜操持着门面,不然我和红盏绿岚两个丫头也不可能在庄子上活得那么自在。对我来说,掌柜像是母亲,又像是长姐。”
她跟段家没什么感情,却跟掌柜情同母女。
大婚的时候掌柜不方便现身,之后帮着段春盈四处打听,忙忙碌碌的,也没时间过来看看。
如今终于空闲下来,便琢磨着来见一见。
总归是姑爷,掌柜也算得上是段春盈最亲近的人,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总不好以后碰面了却不认得。
言羽霖早就听说过这位女掌柜,实在是女中豪杰,也想要当面向她道谢。
若非有掌柜在外面撑着,段春盈只怕早就在山庄里饿死冷死,哪里还能活得好好的?
“这是自然,该是我亲自拜访掌柜才是。”
见言羽霖一口应下,段春盈连忙提笔写了信笺,绑在麻雀的腿上,让它飞离了窗口。
掌柜没多久就回信,见面的地方就在门面。
算是自己的地方,不怕隔墙有耳,对言羽霖来说也相对安全一些。
总归是一国太子,身份变得不一样了,自然要小心谨慎才是。
太子出宫,阵势不能不大。
言羽霖不耐烦在宫外跟人见面,还带着一队的御林军,便乔装打扮从侧门离开,只带着段春盈和小厮清然,就连红盏和绿岚都被交代留在宫里,一有什么事立刻用麻雀传信,万无一失。
红盏许久没见掌柜,十分想念,原本也想着跟上去,谁知道被留下了,嘟着嘴有些难过。
又听段春盈说宫里只信得过她们两人,红盏又龙精虎猛,拍着胸口只让自家姑娘放心,务必好好看门,绝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绿岚听得无奈,这丫头还是那么好哄。幸好在外人面前端着架子,倒没让她们发现红盏的真面目。
段春盈笑着跟随言羽霖离开,若是红盏一人留下,她还得不放心,有稳重的绿岚在,自己总算能安心的。
马车在一个门面前停下,不是在闹市街头显眼的位置,反而是十分偏远,算是闹中取静。
门前一个小子听见响声,原本打着瞌睡的眼睛睁开,双目有神,哪里有一点瞌睡的模样?
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像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倒是一张脸洗得干净,只是太过于黝黑,似乎脏兮兮的。
这是守门报信的,段春盈被言羽霖扶着下马车,一眼就瞧出来了。
掌柜收养了一群年岁不大的孩子,倒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可能是穷孩子早当家,他们也是如此。办事妥妥当当的,估计是害怕掌柜嫌弃而赶走他们。
“掌柜的,来客人了。”小子朝着里头叫了一声,扒拉了一下头发,又继续坐在墙角打瞌睡了。
一个穿着布衣长袍的高挑身影快步走了出来,眉宇间带着英气,看见段春盈顿时红了眼圈:“可把姑娘给盼来了,赶紧上楼去坐坐,你最喜欢的碧螺春,我早就让人送来了新茶,如今可得好好品一品。”
她握住段春盈的小手,见自家姑娘面色红润,显然在宫里过得不错,心下有些满意地略略点头。
掌柜又转向一旁的言羽霖,器宇轩昂,高大俊美,跟段春盈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这就是姑爷了吧,民妇失礼了。”
她行了礼,规规矩矩的,倒没有对段春盈的亲昵。
言羽霖笑笑,答道:“外头说话不方便,快快请起。”
三人上了二楼,窗外正对着一片湖光山色,倒是风光无限。
门面不大,却五脏俱全,掌柜从角落取了一套白瓷茶具,亲自泡了一壶碧螺春,率先递到段春盈的跟前:“账本我都整理好了,等会给姑爷瞧瞧。姑娘素来不耐烦这些,我也怕累着你了,让姑爷看看正好。”
段春盈好笑,掌柜这是有些不待见言羽霖了吧。
十年的账本她都没看过,言羽霖难得出来,总不能一直跟账本打交道。
“难得见面,还提什么账本?好姐姐过得如何,要是觉得这里门面太小,不如换个地方?”她过得好,也想掌柜过得更好。
只是这话才开了头,底下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掌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嘀咕道:“莫不是那烦人精又来了吧?姑娘先坐着,我下楼去看看。”
段春盈有些不放心,从窗口往下张望,就见一个锦衣男子带着几个家丁站在门前,摇着扇子似是一派风流。
看到掌柜下楼,公子哥儿双眼一亮,上前一步道:“掌柜,前两天我说的事,你的答复呢?”
“我拒绝,这都说了几遍了,不同意!”掌柜厌恶地摆摆手,又道:“我正忙着,蔡公子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身边的家丁听不下去了,嚷嚷道:“我家公子看上你和这个铺面,那是掌柜的福气。不是妾,而是正房太太,多少姑娘削尖脑袋要嫁过来,掌柜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段春盈原本还听得迷糊,如今哪里能不明白,顿时哭笑不得。
这位蔡公子倒是有趣,想要铺面就算了,还打算娶掌柜,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掌柜会理他才怪。
家丁眼看掌柜不识趣,就要动粗,被蔡公子拦下了:“掌柜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就是觉得家大业大,需要一个妇道人家来操持。掌柜孤身一人多年,有个贴心的郎君宠着疼着不好吗?”
“没什么好的,我一个人自在着。蔡公子想要这铺面,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是想要娶我,那是不可能的,我早就不打算嫁人了。既然那么多姑娘削尖脑袋要嫁去蔡府,蔡公子只管挑着,别扯到我头上来就是,我实在是不愿意奉陪了。”掌柜懒得跟他们多说,想要铺面是真,想要娶她却是别有意图,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吗?
蔡公子倒是没有死缠难打,对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很快就带着人走了。
他临走前,还不死心道:“掌柜再好好考虑,我会再来的。”
掌柜嘟嚷道:“我可不稀罕你再来,真是烦人。”
段春盈听到她的抱怨,好笑道:“没想到一别几年,掌柜风采依旧。”
“姑娘你就别嘲笑我了,徐老板娘,哪里真能入了大家公子的眼?”掌柜自嘲笑笑,她年轻的时候确实长得不错,如今年纪大了,却也有自知之明的。
这位蔡公子不是纳妾,而是要规规矩矩娶她为妻。
一个和离过的老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如此?
“蔡公子看上的不止是这个门面,还有我的人脉!我是专门卖消息的,要是娶了我,这些不都是蔡府的?等把东西拿到手了,想怎么处置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男人的劣根性,掌柜是看得清清楚楚。
等她进了蔡府,未必能有如此礼遇了。
如今是先礼后兵,指不定会有后招。
段春盈皱眉,蔡家想要掌握消息的来源,这是想做什么,又有什么样的野心?
“这蔡家是什么来头,总没做出伤害掌柜的事吧?不如雇几个帮手在,好歹能应付一番。”
掌柜摆摆手道:“蔡府以前出了个兵部尚书,还有一个大将军,这就到头了。后生都是没出息的,如今蔡公子还是个秀才,其他人也就混了个童生。想要光宗耀祖,走不了正路,可不就想走捷径了?”
从她这里打探到的消息,当作好处卖给别人,占了好处,以后想要东山再起,也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他们如今是没打听出消息的来源,这才不敢过分。等真的打听出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掌柜不免担心,又道:“姑娘还是别到这里来了,被那蔡公子见着,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混事来?”
她更担心有人察觉到段春盈的能力,会逼着段春盈胡作非为。
掌柜隐晦地瞥了言羽霖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姑爷是否知道。
段春盈看见她的眼神,无奈道:“夫君是知道的,掌柜不必担心。”
知道掌柜是害怕言羽霖娶她,如今又待自己这般好,兴许也是为了这个能力。
但是段春盈分得清真情和假意,两人携手一直走来,若是言羽霖只贪图她使唤鸟雀的能力,哪里能把假情假意坚持这么久,早就该露出端倪来了。
而且这份能力,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只要自己不愿意,谁也抢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