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一怔,洛儿居然死了,她的妹妹被杀了吗?
她紧紧握住手上的短剑,视线在言羽霖和祁国将领之间徘徊:“你们都说是对方杀的,谁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言羽霖瞥了她一眼,正色道:“不是朕杀的,何必认下来。若是朕杀的,为何不敢认?”
祁国将领见紫罗面色有所松动,连忙又道:“他这是想嫁祸给我们,叫你我不能联手。当初是这个狗皇帝捉走了你妹妹,杀了她又有什么需要证明的?这皇帝素来残暴,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当初能把色目人几乎赶尽杀绝,如今只杀区区一个色目人女子,又什么难?”
紫罗低着头,慢慢走向他:“你说得对,杀一个人又有何难的?”
见状,祁国将领以为说服了她,心下得意,面上却满是忧伤:“都是我来迟了,不然能够救下你妹妹……”
胸口一疼,他顿时说不下去,低头看见紫罗手上的短刀刺入自己的胸膛,嘴角溢出鲜血,不可自信地瞪大眼:“你、你居然敢杀我,就不怕祁国报复你的族人?”
“杀人偿命,你杀了我妹妹,我杀了你,一命还一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紫罗一双蓝眼睛满是怒火和恨意,冷冰冰地道:“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却满腹大论,是不是早就打好了腹稿,就等着我自投罗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我会如你的愿,冲上前打头阵,好叫你得了渔翁之利?”
祁国将领又吐出一口血,没料到紫罗居然猜出来了,当下知道瞒不住,冷笑着承认道:“你妹妹是个不识抬举的,让她把你们带过来,跟狗皇帝对上,她却是不愿意了。既然没了用处,又引来了狗皇帝,她也没了用处,不必再留下来了。”
“果然是你,洛儿肯定是看出了你的阴谋,不想族人为此殒命。”紫罗满目悲伤,她的妹妹到底没能逃过去。终究为了族人,牺牲了自己:“那么,您该死,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了你。”
她抽出短剑,看着祁国将领缓缓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如此惊变,祁国士兵顿时缓缓后退。色目人已经不是盟友,而是敌人了,还可能跟言羽霖联手,他们不得不防。
紫罗握紧短剑,冷冷看向言羽霖开口说道:“色目人不是帮你,只是看不惯祁国的作风。欺骗了我们,杀了我的妹妹,他们该死!”
她高举短剑,大声喝道:“杀光他们,为我死去的妹妹报仇!”
所有色目人都举起短剑应和,很快投入到厮杀之中。
绿马甲早就被杀了小半,余下的惊慌出逃,更不可能是色目人的对手。
很快他们倒下了一片,色目人却毫发无伤。
余下的祁国士兵知道败意已显,群龙无首,再留下来,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于是边打边退,打算抽身而去。
紫罗气不过,带着族人正要追过去,却被御林军拦住了。
言羽霖皱眉道:“穷寇莫追,谁知道祁国会不会在附近又设下陷阱,等着你们跳下去?”
闻言,紫罗没有收起短剑,倒是没再追祁国士兵了:“你真胆小,祁国送这些士兵进来不容易,自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刚才那些,估计已经是全部了。不把人通通杀掉,无疑是放虎归山。”
言羽霖一听,却是笑了:“放这些吓破胆的士兵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紫罗抬起头,看见乌压压的黑鹰追着祁国士兵而去,难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为细微的笑容来。
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她在笑。
紫罗从记事开始就没笑过,如今想要笑,却比登天还难。
她握着短剑,扫向御林军,见他们如临大敌,冷哼道:“打走了祁国人,皇帝与色目人之间的恩怨,也该理一理了。”
紫罗身后的色目人也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多年恩怨,该是时候清算!
“慢着——”段春盈从山上走下,费了不少功夫,幸好赶到了。
她看向紫罗,皱眉道:“你答应我的事,如今是想反悔了?”
“我答应不帮祁国,救下了皇帝,对得起跟你的承诺了。你也该明白,色目人跟朝廷的恩怨,不可能一笔勾销!”
段春盈摇头:“那么你有想过吗?皇上不在,他还没有子嗣,国一日不能无君,不然天下大乱,到时候苦的就是平民百姓了。你想看见民不聊生,百姓吃不果腹,战事再起?被忘了,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今天的因!”
紫罗也清楚,杀掉言羽霖,另外两个皇子也是无能之辈,背后的势力并不足以压制对方来称帝。
到时候必定有一番混乱,双方互相试探争斗,只会让举国上下乌烟瘴气,黎民百姓不能好好过日子。
如同当年的色目人,吃不饱穿不暖,卖儿典妻成了唯一活下去的办法。
那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紫罗霎时犹豫起来。
身后一个年轻的色目人上前,恶狠狠地瞪向段春盈,开口道:“说得倒是好听,如今狗皇帝落难,自然好声好气的。等他们平安回宫,指不定就会派人来攻打我们的村落!大姐可别被她的甜言蜜语唬住了,族人的性命不能儿戏,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以后又会如何对付我们!”
言羽霖上前一步道:“放心,夫人的承诺,就是朕的承诺,绝不会反悔!”
年轻人满脸不信,冷笑道:“口说无凭,我们如何能相信你?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比唱的还动听,这些年村庄里死了那么多的人,还有当年被老皇帝杀的,逃难当中病死的,难道凭着你区区几句话,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他说得激愤,双眼赤红,恨不能扑过去把言羽霖撕碎!
多少年,自己从小眼睁睁看着曾经的亲人在面前死去,如何能不恨?
言羽霖垂下眼帘,答道:“朕不否认,这是父皇的错。他才错,我会承担下来,以后会给色目人一个安心立命的地方。这是我的承诺,还是说你们打算就此撕破脸,然后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没一天过得安宁?”
年轻男人还要反驳,紫罗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够了。”
“大姐,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的鬼话吗?”死的人里面,也有紫罗的亲人,他不能相信紫罗会就此妥协。
紫罗自然没能忘记以前的伤痛,可是言羽霖的话也有道理。就算不为了他们,也得为下一代着想。
东躲西藏,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她是过够了。
多少孩子刚出生,因为奶水不够而夭折。再这么下去,不必皇帝动手,很快这世上就再无色目人了!
妥协的决定对她来说太艰难,但是紫罗宁愿背负所有的骂名,也想要族人过上好日子,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躲在荒山野岭中挨饿受冻。
“皇上若是愿意亲笔写下这个诺言,我代表所有的色目人,愿意归顺朝廷。”
“大姐——”
紫罗话音刚落,身后是一片惊诧的声音。她再次抬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段春盈看得出来,紫罗是色目人的首领,有着无人能及的威望。只要紫罗应下此事,相信色目人再是不愿意,也会归顺朝廷,不再为祁国人卖命。
“可以,”言羽霖点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有凭有据,即便他百年之后,后人也以此为据,只要色目人不叛国,就不会为难他们。
听见言羽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紫罗提起的心这才稍稍落下。
言羽霖也不扭捏,直接让人从庄子里取出文房四宝,当场就写下了承诺诏书。
纸张并不是顶号的,但就是这张薄薄的一片纸,便确定了色目人以后的命运之路了。
紫罗小心翼翼把诏书贴身收好,有这个保命的东西在,就算言羽霖百年之后,色目人总算有一线生机。
“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紫罗拱拱手,带着色目人很快离去。
祁国人被击退,御林军该护着言羽霖回宫,他们再留下,反倒叫他们心里不安稳,倒不如早早离开,免得碍眼。
色目人干脆利落地离开,叫段春盈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却一个个都身手极好,以一对十,没见刚才祁国士兵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御林军经历了一番恶战,刚刚是一鼓作气,如果色目人出尔反尔,就算有鸟雀帮忙,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两败俱伤,这并非段春盈想要看见的。
幸好紫罗是个守诺之人,没让事情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她上前扶住言羽霖,即便他面上不显,只是眉宇间的疲倦怎么也掩饰不住。
段春盈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恐怕言羽霖受伤了,伤得还不轻,却不愿意在人前示弱,这才没叫其他人察觉。
“走吧,我们回家。”
言羽霖点了点头,对上她担忧的目光,笑道:“皇宫里的钉子都去了,如今能够安枕无忧,不枉我冒险走这一趟。”
他不提就罢了,一提起此事,段春盈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说言羽霖亲自做诱饵,能够把祁国人引出来,一并围剿。只是亲自涉险,就没想到她会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