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失仪,可大可小的罪。皇帝要是计较,这就是整个家族都得赔进去的。
如今不计较,只是撸了官职,罪不及子孙,已经很给老臣面子了。
老臣是顽固,但是不蠢,在朝堂上呆了半辈子,很明白适可而止。
言羽霖给了他台阶,若是不识趣,顺着走下去,那么就不可能如此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了。
“谢主隆恩,”老臣颤巍巍跪下谢恩,在内侍的搀扶下走出了正殿。满脸沧桑,仿佛十年间苍老了十岁。
正殿顿时鸦雀无声,有心里暗骂老臣把事情闹僵,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迁怒在他们身上。也有私下嘀咕新帝十分强硬,完全不像是先皇的作风。
若非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简直不能相信,太子是被先皇一手养大,尤其在身边跟着教导了将近十年。
这性子,怎么就没一点相似呢?
言羽霖自然不知道朝臣心里在犯嘀咕,环顾四周,再没有朝臣反对他立后,他这才满意地暗暗点头。
下朝后告诉段春盈,立后大典就在不久之后。
段春盈自然是听着麻雀叽叽喳喳提起此事,朝臣闹腾得厉害,她也是知道的。不过自己相信言羽霖,肯定能摆平此事,也就没怎么担心。
就是言羽霖雷厉风行,手段强势,叫群臣几乎要吓懵了,便有些哭笑不得。
为了立后的事,言羽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顺便敲打这些臣子。
如今不是老皇帝的时候了,看清楚龙椅上坐的是谁,可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段春盈却又担心起别的事来,指着外头道:“夫君可发现,外头的鸟雀越来越多了?”
最让她头疼的,鹰群直接在皇宫留了下来,一般躲在御花园里,闹得到处乱七八糟的,叫内侍和宫女每天打扫也来不及,苦着脸跟自己禀报,要求加派人手。
段春盈也是没想到鹰群居然挑了皇宫来落脚,一张脸愁得几乎要皱成一团。
“早就发现了,当初夫人究竟答应了鹰首什么?”言羽霖搂着她的肩头,盯着段春盈的双眼,等着自家夫人坦白。
闻言,段春盈有点不敢对上他的双眼,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小声道:“鹰群原本住的巢穴,因为倾盆大雨一连数日,山石崩塌,只能另寻住处筑巢。恰好我让其他鸟雀传信,鹰群就直接过来帮忙,顺带叫我帮忙寻个合适的新家。”
可是瑾妃和贞妃走了,后宫的钉子虽然已经大多清扫干净,不过因为祁国人混进来,把宫里闹了个乱七八糟的,她焦头烂额地交代下去,安排宫人把皇宫各处整理妥当。
等回过神来,鹰群已经把御花园当成自己的家,瞧着就是不走了。
段春盈试图找鹰首沟通,可惜因为太忙把鹰群忘记了,鹰首十分不高兴,赖在御花园这是闹脾气了,叫她实在哭笑不得。
让红盏领着宫女在小厨房忙碌了几天,做了一盆又一盆的肉干,也没能把鹰群哄住,倒是肉干被吃得干干净净。
鹰群倒也得了便宜还卖乖,因为帮了段春盈一个大忙,这是准备赖在她身边不走了。
有好吃的,御花园又有专人打扫和整理,干净漂亮,鹰首很满意,准备带领着鹰群在这里筑巢了。
再拖上几天,御花园就要彻底变成鹰群的巢穴,以后哪个贵夫人进宫来,只怕是不能踏进去一步。
只要靠近,鹰群必然要把人轰走。
再加上宫中宴会,大多摆在御花园。
不说别的,年关将近,新年言羽霖摆席招待群臣,难不成还要跟鹰群抢地方?
光是想想,段春盈就感觉更加头疼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夫人既然答应了鹰首要给鹰群找个好去处,就该兑现才是。”
言羽霖说得在理,段春盈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我也知道自己把这事忙忘了是不应该,可是鹰群留在御花园实在不妥当。”
一个个都是吃肉的,利爪随便一下就能把人撕掉一块肉来。
打扫的宫人兢兢战战,有几个当场就吓晕过去,哭着不敢靠近。
长此以往,哪里能腾出人手来清理御花园散落四处的污秽?
段春盈完全没有勇气踏进御花园,就怕自己看见漂亮的亭子和干净的池子惨遭毒手,根本不能看,索性还是眼不见为净,离得远远的了。
“鹰群留在宫中,也不是不可以。”言羽霖话音刚落,段春盈满脸诧异地抬起头来。
“夫君打算把鹰群留下,这会不会不合适?”宫里养得起几只黑鹰,但是上百只黑鹰,光是吃肉就能把人吃穷!
库房就算珍品再多,言羽霖又不是摇钱树,哪里有那么多的银两来养这批鹰群?
知道言羽霖这是打算帮自己兑现承诺,说不敢动是假的,段春盈却更不想给他增添负担:“我会另选适合的地方给鹰群生活,留在宫里,恐怕朝臣又要有意见了。”
上次立后就闹得沸沸扬扬,开一个学堂就像杀了臣子全家一样,叫嚣了好一段时日。
如今把几百只黑鹰留在皇宫,还得增加宫内的花用,朝臣不敢怪责言羽霖,心里指不定想要撕了自己,暗骂段春盈是红颜祸水,吹枕边风蛊惑皇帝呢!
言羽霖笑着摇头:“夫人,黑鹰代替侍卫,那是最合适不过了。它们素来警惕,皇宫有它们在,就如同铁桶一样,再不会出现上一次祁国奸细混进来的机会。”
段春盈惊讶道:“夫君是打算让鹰群为皇宫守卫,所以让出御花园?”
“不错,反正后宫没有别的嫔妃,御花园在不在,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夫人不放心,另辟一座偏远的宫殿作为鹰群的巢穴也是可以的。”最适合的,莫过于冷宫了。
反正冷宫破破烂烂的,每年修缮也麻烦,里头又没有人在。
索性把宫殿拆了,种一大片的树林让鹰群能够在枝桠上筑巢。
一般人想要闯入皇宫,也得让鹰群点头。
比起御林军,鹰群更是难缠。其中一只发现端倪,鸣叫一声,一呼百应,只会比侍卫来得更快,甚至可以拿下歹人。
如此厉害的“侍卫”,言羽霖巴不得鹰群留下,哪里会赶它们走?
还以为鹰群给宫里添了这么多的麻烦,言羽霖就是把鹰群赶出皇宫也是理所当然的,最多另辟一处作为鹰群的新居,段春盈没想到他会愿意让鹰群留下,充当侍卫,不由笑道:“鹰群吃的不少,要是吃空了夫君的内库,该如何是好?到时候朝臣又要上折子谏言,我这个蛊惑皇上的狐媚子称号,怕是洗不掉了。”
言羽霖听着她的打趣,也不由勾唇一笑:“夫人的狐媚功夫确实了得,叫为夫每次见着夫人都心痒痒的……”
他这般说着,低头凑近,便要吻上段春盈的唇角。
却被段春盈伸手一挡,瞪大眼道:“夫君的伤势还没好,御医说了,该静养着才是。”
言羽霖面露郁闷,这些天只能看不能吃,他已经馋得不行。偏偏段春盈当他是瓷器一样对待,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
虽说起初他感受到段春盈的贴心,也有些享受。
但是时间长了,发现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巴巴看着,别提多难受了。
“夫人,我身上的不过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御医也说不会留下疤痕,再过几天结疤后,擦些外敷的膏药,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对他来说只是小伤,让段春盈安心就对了,如今言羽霖就算去打猎,也跟平常毫不逊色,就是打下一只老虎也是可能的。
段春盈挑眉,还是摇头道:“夫君的底子原本就不好,如今身子骨才将养起来,可不能马虎。”
知道她担心,言羽霖到底还是不甘不愿地应下了。
等他彻底好了,必定要拽着段春盈来三百回合,好叫夫人明白,自家夫君身子骨早就恢复如初,不比平常男子差多少。
言羽霖又提起鹰群的事,却道:“留下它们在御花园筑巢并非难事,就是吃什么,就要鹰群自己去找了。宫里白养着它们,岂非磨灭掉鹰群该有的凶性?”
原本就是用来看家的,要是养得跟兔子一样温顺,那还有什么用?
黑鹰就该翱翔在天际,然后用利爪捕获猎物,这才是空中的霸主。
要是被养成了温顺的家鹰,没有人喂食,就得活生生饿死了。
段春盈点头,去窗台叫来鹰首,商量此事。
鹰首展开翅膀,瞥了言羽霖一眼,这才叫唤了一声。
闻言,段春盈笑道:“它答应了,还说御花园的地方不错,就是树木少了点,不够它的族人筑巢。”
“朕会派人来多种树,就是请它务必约束好鹰群,别让它们惊扰了宫人。闹腾得厉害,就是朕也留不住它们的。”
言羽霖是给了甜枣,不忘敲打一番。免得鹰群挟恩而为,得寸进尺。
鹰首乌黑的眼珠子落在言羽霖身上,又叫了一声,段春盈笑笑,伸手抚过它光滑整齐的黑色羽毛:“那么宫里的安全,就拜托你和族人了。”
它又鸣叫了一声,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言羽霖却能听出跟刚才的不同,声音里带着几分柔和,显然对待段春盈,鹰首更是亲近。
这叫言羽霖心里,无端有些不痛快起来。
若果鹰首是人,早就被他直接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