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首果真约束族人不再胡闹,御花园打扫就容易得多了。
段春盈好笑,这才知道鹰首不高兴,底下的族人就替它出气,捉弄宫人。
好在无伤大雅,就是冷不丁飞到宫人面前,吓他们一跳。
如此孩子气的做派,叫她只能笑着摇头。
不必宫内准备食物,红盏终于清闲了下来。连续几天呆在小厨房,不停切肉炖肉晒肉,饶是她不过动动嘴皮子,也有点受不住热,每天都满身大汗,夜里累得腰板都弯不了。
如今终于可以歇息了,她躺了一天又活蹦乱跳,跑到御花园门口向里张望。
红盏回来就兴奋地跟段春盈禀报道:“夫人,鹰群已经筑巢,每一个都不一样,隐在树影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还有两只幼鸟在叫,奴婢想要靠近点看,却被两只黑鹰赶了回来。”
绿岚吓了一跳,提醒她道:“鹰群护短,尤其是幼鹰还不能飞,它们是绝不会容许任何人靠近的。亏得鹰群算是和善,不然肯定得抓花你的脸!”
闻言,红盏大吃一惊,捂着脸颊怯生生地道:“鹰群那么听夫人的话,应该不至于会挠奴婢吧?”
她说着也没了底气,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当爹娘的不让陌生人靠近是应该的,黑鹰就算挠自己几下,段春盈也挑不出错来,只能叫红盏自认倒霉。
想到黑鹰的爪子能挠下一块肉来,上回在庄子把祁国士兵挠得惨叫连连,红盏便有些心有余悸。
段春盈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叹道:“以后记得了,没事别靠近御花园。鹰群已经视那里是领地,容许你踏进去已经不易,要是吓着幼鸟,鹰首要教训你,我可不敢拦着。”
红盏捂着脸,喃喃应下,只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就饶了奴婢这回。”
被教训完,她耷拉着脑袋没多久,又抬起头来,满脸好奇道:“宫里不给吃食,鹰群那么多,到底去哪里找吃的?”
“总会有办法,鹰群素来自食其力,难不倒它们。”就是附近的后山,小猎物总归有个数。黑鹰的数量太多,如今还好,等上一年半载,后山就得被它们吃个精光。
段春盈皱了皱眉,想着到时候买些活物送上山就是了。
比如能生一窝的兔子,还有容易养活的山鸡之类的,这不算是直接给黑鹰喂食,没磨灭掉它们的本性,也不算是违反了跟言羽霖的约定。
她打定主意,便让人留意后山活物的数目,时不时添上一点,尤其注意送上几对一公一母的,也好多生几窝,不至于被鹰群吃个精光。
在御花园养鹰群,这还是历朝历代的头一遭。
朝臣不敢跟言羽霖对着干,可是此事不过问一下,怎么也说不过去。
一堆又一堆的折子送上来,言羽霖只是留中不发。
终于在早朝的时候有人发问,言羽霖凉凉地道:“只开辟出一处地方留下鹰群,不必宫内喂食,它们能够自行捕获猎物。有它们在,比侍卫能更早发现不轨之人,留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朝臣想到以后宫宴,或许抬头就能看见一两只黑鹰便算了,上朝的时候,冷不丁又一只黑鹰从头顶扑下来挠记下,该如何是好?
光是想想,就有几个人脸色惨白。
养一两只凶猛的黑鹰就算了,言羽霖居然空出御花园养了一群,足足几百只,又是彪悍,没听说祁国士兵就是被鹰群挠死的。就算没死做了俘虏,一听见疑似黑鹰的鸣叫声就吓得浑身哆嗦,直接晕过去的也不再少数。
如此猛禽养这么多在宫里,皇上还让朝臣安心上朝吗?
“诸位爱卿放心,只要安安分分,鹰群绝不会无端伤害人。”言下之意,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被黑鹰逮着挠,就跟言羽霖没什么关系了。
朝臣面面相觑,以后要防着家里有鸟雀偷听就算了,如今进宫还得小心翼翼。从早到晚就没能安心,这不是让人寝食难安吗?
偏偏言羽霖还不打算放过他们,笑眯眯地道:“朕准备下旨,京中以后谁无故伤害鸟雀的,轻则打二十杖,重则押入大牢,爱卿以为如何?”
这连后路都给堵死了,不准任何人动鸟雀,就算知道它们在旁边偷听,却也只能束手无策。
不是逼着人不敢动歪心思,就是一丁点都不行?
朝臣除了匍匐在地,高喊“皇上英明”之外,再说不出别的来了。
言羽霖说到这个份上,谁敢反对,那就是心里有鬼,害怕被皇上知道,这才会对鸟雀动手。
看来以后府里的下人也得敲打一番,说什么都要把鸟雀当成大爷来看待,动一根毫毛,倒霉的估计就是主子了。
段春盈原本还担心京中上下都知道自己的能力,会对鸟雀不利。很多会被驱赶,甚至可能被无辜伤害。
如今倒好,言羽霖直接下旨,鸟雀不但能够平安生活,在京中还能横着走,谁都奈何不了它们,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也因为他的贴心,明白鸟雀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说是亲人也不为过。
这些小东西想法简单,谁对它们好,它们就会加倍还回来。
段春盈从来不担心鸟雀会背叛她,反而它们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默默地在身边安静地陪伴和笨拙地安慰。
等言羽霖下朝,她真心实意地道:“夫君,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它们帮了我一个大忙,自然不该受到连累。而且它们陪着夫人长大,若非有它们在,夫人如今也不会好好的,我才是该感谢它们才是。”言羽霖握住她的手,微微皱眉。
他想到段春盈在磐石山庄的日子,起初一定很难过。年纪那么小,身边也没个能拿主意的长辈和嬷嬷。
独自带着两个年纪相当的小丫鬟,后来能够改变现状,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是啊,多得它们,不然我还得可怜巴巴等着段府送来那么点月银,勒进腰带,有一顿没一顿的。”段春盈目光柔和地看向窗外树枝上的两只麻雀,它们低头用小小的嘴巴梳着羽毛,偶尔还帮对方整理羽毛,神态娇憨可爱。
言羽霖从身后搂着她,笑笑道:“夫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情景吗?”
段春盈一愣,想了想才道:“我只记得在院子里,忽然有人闯进来,倒是没来得及看清容貌,就吓得躲进屋子去了。”
“我也是误打误撞进了院子,入目的是夫人被一群麻雀围绕,如同仙女下凡一样,叫我完全移不开眼。”言羽霖当时就想着,这姑娘长得真好,尤其被小小的麻雀萦绕,与它们一起嬉戏,脸上的笑容温暖而真切。
等段春盈躲进屋后,他不由有些遗憾,没能多看一眼。
所以等言羽霖知道,侯夫人让他娶的就是段春盈,自己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言羽霖想要留下这个姑娘,让她在身边,看着自己,就这样笑着。
闻言,段春盈抬起头来,娇嗔道:“夫君这张嘴真是越发会哄人了。”
光是听着,就让她忍不住酡红了双颊,只是嘴角的弧度却悄悄上扬。
言羽霖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笑道:“夫人尝尝,为夫这张嘴是不是抹了蜜一样甜?”
段春盈面红耳赤,伸手推了推他。
两人正嬉戏着,绿岚在外面颇为尴尬,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窗外的麻雀察觉到帘子外有人,站在窗台叫了两声。
段春盈红着脸,终于是推开了言羽霖:“统领来了,只怕有事禀报。”
绿岚这才寻着机会通传道:“皇上,御林军统领求见。”
“让他去偏殿候着,夫人等着,为夫去去来,回头再尽未完之事。”言羽霖的指尖在段春盈绯红的耳垂上轻轻一碰,带着暧昧的笑容转身出了去。
段春盈捂着滚烫的双颊,听着窗台上的麻雀歪着头叫了一声,无奈道:“不用去偷听,我这就让红盏送来精米,把你的小伙伴一并叫来吧。”
她其实也不是要听尽天下事,只是麻雀到处飞,总是在这里蹭吃的,有点过意不去,就把沿路有趣的事就告诉自己。
段春盈也是听麻雀说起,才知道掌柜的事,心生怜惜,便把人救下。
索性麻雀爱打听,一只一句拼拼凑凑,倒是能知晓不少事。
于是百晓生这个铺面就立起来了,麻雀高兴段春盈能挣银两给它们买精米,段春盈也高兴麻雀带来的消息卖出好价钱,不用再继续饱一顿饥一顿的生活。
双方一拍即合,不过如今百晓生没了,段春盈在宫里不愁吃穿,也就不必麻雀再四处辛苦打听。
尤其她信得过言羽霖,没道理他前脚刚走,自己就叫麻雀跑去偷听,徒增尴尬。该是能让自己知道的,不必询问,言羽霖也会告知。
若是不该知道的,段春盈却让麻雀去打听,可不是要叫言羽霖心里不痛快吗?
段春盈还是知道分寸的,她如今还没立为皇后,就该少说少动。就算以后成为后宫之主,朝廷上的事也该少打听才是,毕竟后宫不能涉政。
她也是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知道得太多,并非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