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派了御医，很快就回宫来禀报，隔着屏风，听着老御医摇头晃脑，满口医书上似是而非的话，她便有些不耐烦：“太医直说就是了，涟湘公主的病可是厉害得很？”
御医被噎了一下，连忙行礼道：“大公主的病看着并不凶险，只是嗜睡。可是长此以往，很可能一睡不起。”
“一睡不起吗？”段春盈沉吟片刻，又问道：“这病有没方子能治好？”
“如今还能治，再拖上一段时日，恐怕无力回天。”
御医是实话实说，反正祁国的并非自己人。
玲珑公主来问话，他们也没多说，只推卸在水土不服这样含糊的理由上。
可是玲珑公主却十分满意，御医没看出来那是最好，不然只怕会知道是自己动的手脚。
“二公主还真是迫不及待，这就对大公主下手了。”段春盈笑着叹息，她有意把涟湘公主单独召见，又热情地留宿，便是让玲珑公主不痛快。
谁知道这位祁国的二公主比段春盈预料中还要忍耐不住，这才几天，就对涟湘公主下毒手了。
“娘娘是打算拖一拖，还是让御医把大公主治好？”绿岚递上帕子给她擦了手，又从身后的宫女提着的食盒里端出一碟小巧精致的点心，放在段春盈的手边。
这几天段春盈的胃口不错，时常用完膳食后却还想用茶点。红盏便让小厨房做了些精致小巧的点心，能够一口一个。
看着赏心悦目，又不至于用得太多，耽搁了膳食。
段春盈捻起一块，入口即化，又不甜腻，不由眯起了眼：“红盏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长久下去，我怕是停不下嘴。”
“娘娘能喜欢，是奴婢的荣幸。”红盏袅袅行礼，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容。
要是段春盈喜欢，就是让她一天到晚扎进小厨房里帮忙，也是乐意的。
“娘娘可别再夸她了，没见红盏这几天呆在小厨房里都不肯出来了。”绿岚笑笑，生怕段春盈点头，红盏就得直接宿在小厨房，连住的院子都不去了。
段春盈听得好笑，也是高兴自己的身份变了，这两个丫鬟待她却依旧一心一意，从来没有改变过：“大公主自然要治好的，却得私下悄悄治。你去把幽杏叫过来，回头送去驿站伺候大公主。”
绿岚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娘是打算让幽杏私下把大公主治好？可是幽杏的父亲不过是赤脚大夫，真能把人治好吗？”
“有太医的方子，总不会出什么差错。若是救不回来，那也是大公主的命。”段春盈摆摆手，只要幽杏没使坏，就算没能完全治好涟湘公主，也不至于把人给治死了。
幽杏很快得了信，给段春盈磕头，接过太医送来的方子，牢牢记下。
她知道这是自己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可能这辈子就只有一回了：“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大公主的。”
段春盈知道这丫头是个聪慧的，不枉严嬷嬷带着这么些时日。瞧着机灵，却又知道分寸。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心里也是有数的，不至于把这事给搞砸了。
“我信得过你，只是要小心玲珑公主还有后招。涟湘公主若是死在驿站，这事就不好处理了。”
谁知道祁国会不会借题发挥，因为涟湘公主的死来索要好处？
一国公主死在他乡，他们总是理亏。
当然涟湘公主死在这里，对玲珑公主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怕玲珑公主因为嫉妒蒙蔽了双眼，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幽杏脆声应下，就坐着马车被送到驿站，同去的还有一个哑了的老嬷嬷。
玲珑公主见着两人，也是笑道：“皇后娘娘对大姐真好，还特意送人来伺候。管事安排好院子，就在姐姐隔壁，安置她们二人吧。”
“不必劳烦管事了，奴婢是尊皇后之命来伺候大公主的，很该住在院子里，就近贴身伺候才是。”幽杏说什么都不敢住在隔壁，涟湘公主真出了什么事，她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玲珑公主听得无趣，点头道：“既然是娘娘的一片好意，那就这样吧，劳烦你们照顾姐姐了。”
“这是奴婢应该的，”幽杏规规矩矩地行礼，进了院子就把各处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古怪的东西，这才算是松口气。
她又交代哑婆子，送来的清水和吃食都要查看一遍，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送来的药材都是现成的，幽杏不敢耽搁，赶紧把需要的药材按照药方放在一块，亲自煎药，不敢假手他人。
汤药也是幽杏亲自扶起大公主，再给她慢慢灌下去的。
躺了几天，涟湘公主消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
幸好还能自个吞咽，省了幽杏不少事。
原本在涟湘公主身边伺候的，都被幽杏打发到院外，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玲珑公主的眼线？
反正她跟哑婆子轮流守着涟湘公主，也是足够了。
等涟湘公主悠悠醒转，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见屋内只有幽杏在，又听说是皇后特地从宫里派来的，她哪里能不明白，这条命恐怕是段春盈救下的。
她挣扎着起来，虚弱地道：“还请转告皇后，这份情，我一定记下。以后若有差遣，皇后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幽杏扶着她，免得涟湘公主坐不住摔下去，摇头道：“娘娘不放心，这才让奴婢来照顾大公主，哪里就惦记着其他？公主尽快好起来，这才不枉娘娘的一片关心。”
涟湘公主微微颔首，段春盈不求回报，她是不当真的。
当初若非段春盈独自把自己召进宫中，也不会惹来玲珑公主的嫉妒，接而对她下手。
但是段春盈这一招无可厚非，也很可能是不喜欢玲珑公主直白想要亲近新帝，所以晾着她，冷落她。
可惜玲珑公主去把满腔怒火都迁怒到涟湘公主的身上来，甚至对她下手。
若非段春盈派人照顾她，恐怕涟湘公主就这么睡着了，再也醒不来。
光是想想，涟湘公主就冷了一张俏脸。她对玲珑公主足够宽容了，可惜这个妹妹却依旧不放过自己。
玲珑公主没本事讨得皇后欢心，还惹得段春盈不快，无法进宫也该从自身找缘由，可惜总觉得是涟湘公主从中作梗，简直不可理喻。
涟湘公主好歹认为两人同父异母，就算贵妃和皇后之间多有不和，她们出使在外，很应该互相扶持才是。
玲珑公主如此待她，叫怜湘公主也冷了心。
既然玲珑公主想要进宫，那么自己绝不会让她如愿。不说这个妹妹的性子，根本毫无城府，哪里会是后宫嫔妃的对手，祁国也很可能因此受到牵连。再就是涟湘公主吃了苦头，哪里会让玲珑公主得意？
要是她真的进了宫，还没受宠，恐怕就要作威作福。祁国皇后在宫里的处境会更加艰难，贵妃也得更加嚣张了。
打定主意，涟湘公主笑着对幽杏道：“娘娘出手帮忙，我很该进宫亲自答谢才是。”
“等公主痊愈，奴婢愿意替公主向宫里递个信，皇后娘娘必然会应下的。”幽杏知道段春盈有意亲近这位涟湘公主，也就卖了个好。
涟湘公主笑了笑，在她进宫之前，很该跟自己的妹妹清算一番才是！
玲珑公主听说涟湘公主醒了，还能下榻用饭，惊得险些跳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那药是母妃……”
“公主，慎言。”心腹侍女听她喃喃自语，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开口提醒。
被打断，玲珑公主原本有些不痛快，又想到这里是驿站，可不是祁国，这才不情不愿把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你真打听清楚，不是皇后派来的宫女随口乱说的？”
“奴婢在院门亲自跟一个伺候外院的小丫鬟打听过得，她就负责送水的，亲眼看到涟湘公主能起身，不过暂且只能走几步。”
能起来走走，已经够惊人了。
玲珑公主想到那秘药是贵妃临行前交给自己的，隐晦说过可以对付碍眼的人。
想来是贵妃担心自己在后宫吃亏，用来对付那些争宠的嫔妃是再适合不过了。
无声无息的让人在睡梦中死去，谁也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妥来。这秘药是贵妃的祖辈留下的方子，知道的人并不多。
贵妃以前就在祁国用了几回，无声无息除掉了几个碍眼的嫔妃，不然也不会爬到如今的地位，在皇帝面前备受恩宠。
她用得好，自然不吝啬送给玲珑公主，只是没料到她第一次不是用在争宠的嫔妃身上，而是用在了同父异母的姐姐那里！
贵妃从来没失手过，怎么到了她的手上，就连一个涟湘公主都摆平不了？
秘药不可能失效，那么是有人动了手脚？
玲珑公主率先看向身边的心腹侍女，秘药是她下在涟湘公主的吃食里，是不是这个侍女背叛了自己，下的药少了，所以让涟湘公主逃过一劫？
侍女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一眼就看出玲珑公主在怀疑自己，连忙跪下道：“奴婢对公主忠心耿耿，贵妃娘娘又对奴婢的族人有恩，奴婢就是死，也绝不会背叛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