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岚从城门回来,很是低落了两天。
幽杏这一走,也不知道有没机会再回到故土。
红盏倒是见她满脸失落,柔声劝道:“那丫头机灵着呢,肯定能在祁国过得好好的。”
“希望如此,”绿岚叹了口气,她也曾经有着一个妹妹,可惜在逃难的时候病死了,也才出生没多久,巴掌大一点,瘦巴巴的,瘦骨如柴。
她当初哭了很久,也幸好遇上了段春盈,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那是个好丫头,她在祁国孤身一人,即便不能富贵,好歹能存活下来。”绿岚送去给幽杏的银票,有一部分是红盏一并送的,大部分是段春盈的体己钱。
总不好让绿岚全部出了,或者向言羽霖的内库要钱。
数目太大,会惹人注目。数目太小,幽杏在祁国却要寸步难行。如今这样不多不少,刚刚好了。
绿岚没指望幽杏能有多大作用,勉强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经不易了。谁知道隔了没一个月,却受到一封来自幽杏的信笺。
就连段春盈也不由对幽杏刮目相看,能偷偷写下信笺还让鸟雀送回宫,确实不简单。
段春盈略略一扫,不由点头道:“幽杏这丫头,果真不能小看。”
她不但得了涟湘公主的宠信,就是在祁国皇后跟前也十分得宠。三十个美人把祁国君王哄得高高兴兴的,也没提出多少过分的要求,还直接把贵妃打压下去。
祁国皇后很满意,涟湘公主也十分欢喜,知道这里头有幽杏的一份功劳。
毕竟这三十个美人在路上,都是幽杏时不时敲打过的。不然怎会到了祁国,还能如此安分听话?
不安分的美人,那就是祸害。
但是乖巧听话的美人,却是一把好用的刀刃。
瞧瞧贵妃再是得宠了十来年,如今这些美人一进宫,祁国君王没几天就把她抛诸脑后。
失去皇帝的恩宠,玲珑公主又疯了,贵妃失去了倚靠,再被皇后有意无意地打压,如今离冷宫也不远了。
没有君王如流水一般的赏赐,贵妃奢华的生活支撑不下去,再美丽的容颜都是需要重金砸下来保养的。
如今失去了源头,贵妃自然一天过得不如一天。
一个月下来,加上着急和气愤,神色憔悴,更是添了一份衰老。
君王偶然想起她来,看见贵妃这个模样也失去了兴趣。再是惊艳的美人,也抵不过岁月的蹉跎。加上有鲜嫩可口的美人任君挑选,他又如何还记得起贵妃?
尤其贵妃看见君王,一向娇宠的她发了一点小脾气。
以前君王宠爱自己,仗着这份宠爱,贵妃如鱼得水,偶尔闹一闹,算得上是情趣。
但是过往君王不计较,那是因为把贵妃宠在心尖上了。如今时过境迁,眼前有了其他更美更听话的美人,就看着贵妃不顺眼了。
“贵妃这是什么意思,指责孤吗?”
君王怒气冲冲地挥袖而去,贵妃直接傻眼了。
以往不是都是她发一通小脾气,君王都会宠溺地笑着哄自己?
怎么这回君王满脸怒意,转身就走,压根就没多看自己一眼?
贵妃顿时慌了,明白君王再不会踏入这里,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身边素来得宠的心腹侍女看着焦急,劝道:“娘娘不必担心,君主只怕是被国事纠缠得烦了。下回娘娘哄着让着,很快能跟君主冰释前嫌了。”
“君主不会再来了,三十个美人,一个月下来,一晚宠幸一个已是忙不过来,哪里会想起我这个年老色衰的老女人?”贵妃自嘲一笑,又听见后院传来玲珑公主疯疯癫癫的大笑声,满目讽刺。
“以前受宠的时候,百般忍让,只觉得我哪里都好。如今不受宠了,就如同地上的沙子,就连踩过去都感觉脏了鞋子。这就是帝王的恩宠,我早该明白的……”
侍女见贵妃满脸菊王,不由通红了双眼,义愤填膺道:“皇后娘娘让这些狐媚子进宫伺候君主,迟早会后悔的。”
贵妃远远眺望皇后的寝殿,摇摇头道:“皇后是傻了,对方来者不善,不然如何会平白送三十个美人过来?”
那些美人她是见过的,说是精挑细选也不为过,一个比一个出色,都是难得的尤物。
没有男人不喜欢美人,言羽霖居然一出手就把三十个美人送给祁国君王,说其中没有诈,贵妃是不相信的。
“听说皇后娘娘十分宠信一并跟随而来的宫女,也不知道究竟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是非不分!”侍女恨恨地说着,美人夺去君王的注意,皇后原本就不得宠,如今更是被君王忘在天边,迟早也没什么好下场。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只管等着看就是了。”贵妃被君王的无情伤透了心,美人犹如毒药,一沾上就甩不掉了。
君王沉浸在温柔乡里,就不怕这些美人身上有刺,伤着自己?
贵妃自然不清楚,皇后是早就被幽杏私下告知,三十个美人都被偷偷灌下绝子汤。无论祁国君王再怎么胡闹,都绝不会让她们生下只有一半祁国血统的子嗣。
这对皇后来说,皇家子嗣不能有血统混淆就已经足够了,哪里会去管君王在哪里过夜,又宠幸哪个美人?
幽杏传来的信笺,仔仔细细把一个月内的事都写明白了。
看着简单,但是如何在祁国皇后跟前露脸,又得了她的宠信,更是帮忙打压贵妃,还让美人们乖乖听话不在私下坏事,这些都不是容易的事。
段春盈笑着颔首:“选上幽杏这个丫头,果真没有看错人。”
绿岚接过信笺仔细看了看,也是笑着点头:“这丫头跟在娘娘身边一段时日,倒是越发机灵了。”
眼看幽杏不到保全自己,还过得相当不错。深受皇后宠爱,平日吃穿都是极好的,甚至能在祁国君王面前说上一两句话,相当受帝后看重。
得了祁国帝后的信任,接下来只会更加顺利。
段春盈笑笑,幽杏比想象中做得更好,祁国或许不需要十年,就得从内部开始崩垮掉了。
她正想着,一只麻雀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自己的肩头。
“这是掌柜的信鸽吧,奴婢曾见过一回。”红盏指着鸽子腿上的朱砂红印子,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掌柜许久没来信,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段春盈是知道的,掌柜如今在宫外帮言羽霖把各处搜集的消息分门别类,重要的都会派人直接向言羽霖禀报。
这些事言羽霖曾经提过,段春盈也是担心掌柜才偶然问起。知道掌柜过得不错,还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她就放心了,再没有问过。
如今掌柜突然送信来,段春盈陡然间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摘下信笺,粗略一看,不由皱眉。
红盏见段春盈满脸凝重,知道掌柜送来的消息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掌柜难道出什么事了?”
“不是,却是跟我有关系。”
她捏着信笺,想了想还是扔进了火盆。言羽霖从来没提起,估计也是不想这些糟心事告诉自己。
既然言羽霖瞒着,段春盈索性也当作不知情的样子,免得叫他为难。
“南方大旱,灾民食不果腹。有人传言是上天的惩罚,只因为皇上取了一个妖女。”
“胡说八道,到底是谁在造谣?”红盏听了,气得脸色都红了,恨不能把那些乱说话的人都揍一顿。
比起红盏的气愤,绿岚要冷静得多了,只是双手握成拳,心里只怕没有面上那么平静:“这谣言分明是针对娘娘,只是灾民饿得厉害,指不定会相信,对娘娘是大大的不利。”
“是啊,他们饿得昏昏沉沉的,自然是谁说什么就信什么。天灾人祸,怎么能扣到娘娘的头上来?”红盏听了绿岚的话,不免担忧道:“得尽快掐灭谣言,不然娘娘的处境可就要变得尴尬了。”
言羽霖下朝,满身寒气,直到见段春盈迎上来,面色才和缓了一些。
段春盈替他脱下披风,自有绿岚接过,抖了雪放在架子上。
言羽霖瞥了眼面色不平的红盏,又看向神色平静的段春盈,叹道:“夫人已经知道了?”
“嗯,外面闹得厉害,想不知道都难。”段春盈轻描淡写应了一句,没有提起掌柜私下报信的事,却也没追问他会如何解决此事。
朝堂上闹腾得厉害,虽说天灾人祸不该算到皇后的头上来。
只是如今灾民因为干旱没有粮食,有几个凭着一股热血带着人领头起义,举着大旗要清君侧,倒是出师有名。
段春盈的能耐,不少人是亲眼目睹过的,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下却觉得她是妖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言羽霖,叫帝王事事维护。
言羽霖听着朝臣争辩,却是把矛头指向段春盈。
毕竟灾民是打着老天爷惩罚的名号,天子不可能是错的,错的只会是身边人。
段春盈有着古怪的能力,莫非不是人,这才叫老天爷看不过眼,落下惩罚?
不敢朝臣是真的相信这样的谣言,还是背后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都是言羽霖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