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羽霖摆摆手,示意宫人都退了出去。
他伸手抚了抚段春盈乌黑的秀发,叹道:“皇后不必担心,这点糟心事,让为夫处理了就是。我原本瞒下来,就是不想让夫人担心,如今看来是适得其反。”
段春盈摇头,依偎在言羽霖的怀里:“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叫皇上为难了。”
“有什么好为难的,出了天灾人祸,朝臣不琢磨该如何解决灾民,填饱他们的肚子,却琢磨着怎么息事宁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言羽霖搂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冷笑道:“难不成把皇后推出去,灾民如愿了,就能天下太平?”
这么可笑的作法,难为朝臣还一脸正经提出来,在他听来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再说,满足了灾民,以后出什么事,他们只要举起大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不是都能为所欲为了?我妥协了一次,那么在背后推动灾民的人,很可能会得寸进尺。”
所以言羽霖一步都不能退,更别提是把段春盈送出去了。
只有懦弱无能的男人,才会把无辜的女人推出去,以图息事宁人!
不管背后之人有什么目的,他是绝不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事!
“皇上以为,幕后之人会是谁?”段春盈想不通,这人费尽心思把名目扣到她头上来,究竟为了什么?
言羽霖低头看着她,目光微凉:“在背后支使色目人,我原本以为会是祁国在推波助澜。只是如今看来,祁国却很可能也是被人当刀使了。”
祁国与色目人联手,最后谁都没得了好处。
幸好言羽霖对色目人还算仁慈,只是对祁国就不会手软,正好借此打压。
“另有其人?”段春盈不由吃惊,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这番能耐?
“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起义军看着风光,却是乌合之众,撑不了多久。各地已经准备开放粮仓,可是闹事之人是绝不能拿到粮食。”
所以究竟是保命,还是继续义举。谁都不是傻子,都要饿死了,哪里还会坚持清君侧这种东西?
只怕那些起义军也是为了能填饱肚子,这才无奈参加的。
如今粮仓开放,放弃起义军就能拿到粮食,起义军基本上是名存实亡,只会留下几个顽固分子。
那些人为何不离开,意图就不言而喻。
只要把他们抓起来,顺藤摸瓜,指不定就能抓到幕后指使之人!
“皇后只管等着,那些想要对你不利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要从他身边把段春盈夺走,无论是谁,言羽霖绝不会放任这些人继续逍遥在外!
正如言羽霖所说,粮仓一开,起义军顿时崩裂溃散。
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一个个为了粮食,立刻就舍弃了所谓的起义。
领头的几人威逼利诱,也没能留住多少人,恨不能拿出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把灾民留住。
就算勉强留下,没多久也会趁夜偷偷溜走。
起义军名存实亡,几个领头的知道事态不好,也打算悄悄离开。
可惜潜伏多日的御林军早就得了命令,把几人一举拿下,押送回京。
统领亲自审问,再是铁血汉子,也受不住牢狱了一百三十三种刑具,不过短短两日,领头的人立刻就招供了。
他进宫向新帝回禀,一五一十地道:“领头的几人是得了好处,这才会四处散播谣言。他们只见过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给了三车的粮食。可惜没见过斗篷下的真容,就算彼此碰上了,估计也认不出来。”
虽说撬开了领头的,却没能打听到多少有用的消息,统领满脸愧疚和自责,只觉得自己失职了。
言羽霖看着他,开口道:“此人遮遮掩掩的,也是生怕别人发现身份。三车粮食收买灾民,倒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冷笑一声,又吩咐道:“他们既然认不出来人,留着也没什么用。若是还能说出些什么特别的线索来,就饶了他们的家人,若是不能,直接处置了就是。”
统领应下,把言羽霖的话转述了一遍,灾民领头的几人若非手脚被绑在架子上,早就跪地求饶了:“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家老小……”
若非为了家里老小能有一口热饭果腹,他们怎会铤而走险,参与到此事来?
如今是后悔不迭,只得拼命力气回想,以求想起蛛丝马迹,自己死了倒算了,不至于连累了家中人。
统领见几人面色焦急又绝望,慢吞吞地道:“我的耐性有限,如今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天亮之前,你们想起来就说,想不起来,那么黄泉路上也能互相作伴,不至于孤身上路了。”
说罢,统领转身就出去了。
牢狱里徒留他们几人冥思苦想,就连侍卫都没在一旁打扰。
直到快要天亮,其中一人连连叫嚷着侍卫进来,说是想起了一点。
侍卫立刻把统领请来,统领目光清明,瞧着根本没有睡下,就等着这几人的答复了:“说吧,我听着。”
见他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几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领头的无奈,他也不确定这事能不能救回家里人的性命,也只能赌一赌了:“回大人,小的想起那斗篷的衣摆很长,把人遮掩得严严实实,却能露出一点脚尖来。是普通的黑色短靴,只是小人的父亲是鞋匠,从小耳濡目染,一眼就能瞧出这靴子前头塞了东西鼓起,来人的脚面只有巴掌大一点。”
巴掌大一点,五寸金莲,居然是一个女子?
如今裹脚的年轻女子早就少了,尤其大门大户,此等疼死人的事,哪里愿意让家里娇惯的女儿受罪。
也只有偏远一些的暴发户,为了彰显自家女儿出身不一样,才会依旧裹脚。
这倒是个有用的消息,统领霎时间能把范围缩小,只怕很快就能把人揪出来。
对上领头人忐忑的目光,统领慢慢露出一点笑容来:“不错,这消息有两分作用,还有其他吗?”
旁边一人见统领笑了,这才鼓起勇气道:“小人以前手上有几个闲钱,时常去花巷子里流连,对各种香气颇为熟悉。那人身上带着很淡的味道,小的当初没留意,如今回想,倒像是兰花的香气。”
兰花?
统领挑眉,哼笑道:“兰花做的胭脂不知道有多少,这消息没什么作用。”
闻言,这人不由急了,又道:“大人,这味道小人只闻过一回,说是墨兰,也仅仅金陵附近才有。”
金陵吗?
统领有些意外,没料到这几个领头人三言两语的,倒是把范围一再缩小。
最后一人眼看统领没了耐性,起身准备走了,这才支支吾吾道:“小的没他们二人来得厉害,祖上也就是个种田的,只是小人机灵,留了心。那人伸出手送上钱袋的时候,小人无意中瞥见那双手,没有一点茧子,白嫩得很,掌纹却是难得。命中孤寡,无子无女。”
统领来了兴趣,笑道:“你居然会看相?”
“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善用唇舌,讨好人要几个赏钱罢了。”没想到习惯了留意对方的掌纹,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具体的掌纹如何,你口述,让人画下来。”
统领吩咐完,自有身后的侍卫来办妥。
那人费尽唇舌,好歹把掌纹画得清清楚楚。
“也罢,你们亦尽心了,安心上路,我会善待你们的家人。”统领摆摆手,率先出了去。
领头的几人松了口气,总算把家人保住了。
把问来的东西呈上,言羽霖赞许道:“做得不错,有这些东西,要找到人总比大海捞针来得好。”
段春盈瞥了眼,提议道:“我记得有一种鸟雀,对味道特别敏锐。若是能寻来墨兰的香气叫它们记下,要找到此人,恐怕就能容易得多了。”
统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鸟儿,若是能帮得上忙,自然是事半功倍。
言羽霖笑道:“幸好有皇后在,要抓到人,怕是要容易得多了。”
段春盈忙不迭让麻雀帮忙,把这种鸟雀招来,却又为难道:“这鸟雀少得很,我也是有一回在花丛中玩耍,无意中发现的。”
“这鸟雀叫蝶雀,喜欢花的香气,跟蜜蜂一样喜欢花蜜,只比拇指大一点。乍一看,根本就不起眼。”
隔了一天,麻雀才把小小的蝶雀找来。
言羽霖一见,果真只有拇指大小。
红盏看得双眼发亮,连忙从厨房找出蜂蜜倒在小盘子上。
蝶雀也不客气,埋头苦吃,没多久居然吃光了。
绿岚不由感叹道:“这鸟儿不大,食量却不小。”
才拇指大小,半盘子的蜂蜜都喝下了,到底怎么全部装进去的?
段春盈又命绿岚把统领送来的墨兰放在桌上,柔声道:“找到身上有这个味道的,以后想要喝蜂蜜,要多少有多少。”
蝶雀绕着她飞了一圈,显然十分高兴以后有喝不完的蜂蜜。
红盏好笑道:“娘娘,它这是答应了?”
段春盈也是笑了,点头道:“它应下了,还打算把族群都叫过来,毕竟鸟多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