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听说元夫人上门来了,不由满脸诧异。
沈夫人早早离京嫁人,所以也不认识这位贵夫人,便好奇道:“姐姐满脸喜色,难道这位元夫人是专门给人上门报喜的?”
“可不是,这元夫人早年丧父,却是八面玲珑,在贵夫人跟前很有体面。大多数夫人不好亲自出面的,都会把她请出来,尤其是儿女家的亲事。”段夫人琢磨片刻,想着家里一儿二女的亲事尚未有着落,不免有些期待。
沈夫人一听,不着痕迹地皱眉,要是来求段夏荷的,沈远该如何是好?
她可不知道这个姐姐会不会看见更高的门户,就把沈家抛诸脑后。
段夫人看着风轻云淡,举手投足有着官家夫人的架子,但是本性难移,内里最是利欲熏心。有更好的选择,自然毫不犹豫抛下沈家。
沈夫人不得不提醒她道:“姐姐,二丫头跟远儿的亲事,是不是该定下来了?”
段夫人回过神来,含糊道:“大丫头即将出门子,等府里忙过这阵子再商议不迟。”
闻言,沈夫人冷哼,果真如此,段夫人是想先拖着再说吗?
元夫人登门,一袭水蓝色的衣裙,衬得小脸妩媚。虽说寡妇多年尚未再嫁,只是她在各个官家面前十分有体面,也是过得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她看见段夫人,未语先笑:“夫人一阵子没见,更是光彩照人了。这位夫人也是满身贵气,不知道是哪位?”
沈夫人被元夫人媚眼一瞧,盛情夸赞,不由有些飘飘然,笑道:“夫家姓沈,前几天从南方上京来。”
“原来是沈夫人,久仰久仰。沈老爷在京中也时常被提起,一手生意经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尤其沈家跌到低谷的时候接手,不过十来年就比以往更加风光,实在叫人敬佩。”元夫人一张巧嘴不着痕迹地奉承,叫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难怪这位夫人在官家那么吃香,光是这张嘴一开,就逗得所有人眉开眼笑。偏偏听起来舒服至极,没一点谄媚卑微,落落大方。
寒暄过后,元夫人落座,便笑着看向段夫人道:“先跟夫人在这里道喜了,段家儿郎是人中龙凤,不知道让多少妙龄姑娘倾心。这不,我就替一位夫人来探探口风,也不知道段夫人愿不愿意结这门亲。”
段夫人听得心花怒放,能请得动元夫人的,绝不会是什么芝麻小官。
她面上不显,故作矜持道:“不知道是哪一位人家,可是段家的世交?”
元夫人是人精,早就瞧出段夫人的心思,暗笑她装模作样,面上带笑道:“段夫人曾见过的,就是刑部侍郎的独生女。”
这章姑娘,段夫人还真是见过一面。衣着光鲜,面容姣好,加上刑部侍郎即将高升,确实是一门好亲事。
她心下满意,却没有立刻表态,迟疑道:“这事重大,毕竟秋叶是府里的继承人,少不得要先问一问老爷的意思。”
“这事不忙,我也只是上门来先通一下气。可是夫人也该知道,女孩儿面皮薄,这事不好拖太久。”元夫人把话带到了,知道段府断然不会拒绝,如今不过是摆出姿态来罢了。
在她看来,章府是一头好亲家,对段府多有助益。若非大姑娘就要嫁到长平侯府去,刑部侍郎也不会想要结这么亲。
段夫人亲自把元夫人送出了二门,心花怒放就要去跟段老爷提起此事,便对沈夫人道:“妹妹,我得去书房跟老爷禀报一番,这会就不陪你了。”
沈夫人听得是段秋叶的亲事,放下心头大石,自然没挽留:“姐姐自去忙,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
段夫人匆匆去了书房,段老爷一听,满意地摸着胡子道:“不错,这门亲家对秋叶大有助益。”
章姑娘还是刑部侍郎的独生女,他不帮着女婿,还能帮谁?
段夫人也笑道:“也是秋叶的福气,原本我就打算这阵子相看姑娘,谁知道这还没开始,章家就瞧上了他?”
“你也别摆架子,拖得太久,惹得章家不高兴,以为我们对他家姑娘不满意。”段老爷熟知段夫人的德性,少不得要叮嘱一番。
段夫人不高兴了,娇嗔地瞥了他一眼:“老爷放心,我是知道分寸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这事要不要跟秋叶提一提,叫他心里有数?”
段老爷点头:“秋叶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该是明白的。刑部侍郎的女儿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可不就比伺候人的丫鬟来得好?让他收收心,可别因为那个狐媚子,以后待章姑娘不好。到时候没能成为助益,反倒成了仇人,这就不美了。”
段夫人应下,叹道:“秋叶也是年少,初尝情滋味,难免会被蒙蔽。他也是个聪慧的,过阵子很快就能放下了。”
“男人该是以大业为重,儿女私情何必放在心上?”段老爷面色淡淡,对这个儿子有些不满。
段夫人心里不痛快,没继续替段秋叶说好话,轻声道:“我会劝劝他的,老爷放心就好。”
她想着又道:“等大丫头一出嫁,秋叶的事也要定下来了。明年开春有好日子,不若叫二丫头的亲事也放在一起?”
“不妥,虽说他们是同胞姐弟,也不好同日而语。段府又不缺银钱,何必束在一天,平添笑话?”段老爷不满,摇头否决:“先办秋叶和章家的亲事,再准备二丫头的。”
段夫人明白,这是看重段秋叶,自然满口应下。
不过她回头也给沈夫人一个准信,笑道:“秋叶的亲事定在来年春,二丫头怕是要缓一缓。这个丫头在我膝下十几年,我倒是不舍得,亲事怎么都要打理得妥妥当当,尤其嫁妆,自然要细细准备。”
沈夫人只要得了段夫人这话,结亲的事就跑不掉,自然没异议:“也是,姑娘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的确马虎不得。”
她回到院子,脸上便没了笑容,沈远见状不由奇怪:“怎么,姨母没答应两家的亲事?”
沈夫人凉凉地答道:“答应是答应了,却要拖到明年秋天。只因为秋叶的亲事在开春,姐姐她忙不过来。”
这简直没把沈家放在眼内,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沈远哪里不知道沈夫人在想什么,笑道:“秋叶是男丁,排在前头也是应该的。娘亲该想着,段府的大姑娘嫁到长平侯府,秋叶又去了刑部侍郎家的姑娘,到时候二姑娘嫁给我的时候,在座的宾客可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闻言,沈夫人的面上这才有了点笑容:“还是远儿想得通透,有段家铺路在前,我们倒是占便宜了。”
沈远点头,却是对紫墨苑的段春盈有些念念不忘。段夏荷他是见过一面,容貌秀美,目光中却带着鄙夷和不屑,显然是看不上自己的。
尤其神色深沉,看着就是满腹算计,叫人十分不喜。
娶这么个姑娘,放在后宅瞧着都倒胃口,沈远对段夏荷没什么好印象,皱眉道:“说起来,昨天在后花园碰见二姑娘,她二话不说就掉头走了,像是十分厌恶我。这门亲事,段夫人就算答应了,二姑娘似乎并不愿意。”
沈夫人听说段夏荷居然敢嫌弃自家宝贝儿子,自然不痛快了,冷哼道:“女儿家的亲事都是父母之言,轮不到她不答应。不过二丫头这般不懂事,就算嫁过来,会不会叫远儿为难?”
沈远一听,倒是冷冷笑了:“娘亲放心,她只要嫁过来,儿子就能暗地里把二姑娘教训得妥妥帖帖的,叫这丫头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沈夫人素来对这个儿子放心,点头道:“也是,等把人娶回来,把二丫头收拾妥帖了,她总不能悔婚跑回段家来。”
段夫人是宠爱这个女儿不假,但是牵涉到段府的脸面,怎么都不会妥协。尤其段老爷爱面子,女儿出嫁后又跑回娘家来,这不是要闹笑话吗?
到头来,段老爷只会把段夏荷送过来,最多讨要些好处,绝不会四处声张。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想着收拾这么个小丫头自是不在话下。
段夏荷听说段夫人准备跟沈家交换庚帖,把亲事定下来,狠狠砸了一个杯子,气得脸色涨红。
她在后花园无意中碰见沈远,这男人根本不懂收敛,目光放肆,在自己身上任意打量。
什么翩翩公子,那都是骗人的。皮相瞧着不错,但是那眼神肆无忌惮,哪里会是什么正人君子?
相比之下,言羽霖就要正派得多了。碰面的时候十分守礼,目光绝不会在姑娘家身上停留。
卷碧低声吩咐小丫鬟把地上的瓷片打扫干净,小心翼翼地劝道:“因为大少爷先跟章家说亲,二姑娘的庚帖倒也不急着跟沈家交换。”
“这事看来是拖不久了,要先下手为强。”段夏荷下定决心,招来卷碧到身边,低声吩咐。
卷碧听了,吓得面无血色,结结巴巴地道:“二姑娘,这样不妥吧……”
“怎么不妥了?难道你想跟着我嫁到沈家,然后成为沈少爷后院的通房丫鬟?”段夏荷冷笑,又道:“你可是从百晓生那里买过消息的,知道沈家少爷的后院如今足足有十来个丫鬟,还有些没能开脸的,加起来那就更多了。”
卷碧哆嗦了一下,知道沈远是个色中饿鬼,后宅的莺莺燕燕多得要命。十几个丫鬟那是明面上的,碰过的丫鬟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有些还莫名其妙不见了,只怕是被其他丫鬟联手弄死的。
可惜沈远从来不过问,如同这丫鬟不曾在跟前伺候过一样。如此铁石心肠对待枕边人,叫卷碧不能不心寒。
若是段夏荷嫁到沈家,她这个陪嫁丫鬟只怕也逃不掉,沦为沈远后宅那些丫鬟之中,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的。
思及此,卷碧下了决心,坚定了目光:“二姑娘放心,奴婢……必然会办得妥妥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