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回到府里,就见段家一团乱,不由惊讶。
不必绿岚特意去打听,守在段府院落的十几只麻雀就幸灾乐祸,一股脑告诉了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段春盈诧异之余,也忍不住笑了。
红盏在一旁团团转,恨不能听出麻雀们究竟说的什么,见段春盈笑了,这才急急问道:“大姑娘,究竟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沈表哥觉得闷了,便招呼两个妹妹一起赏花,却偷偷叫小厮上了酒水。三妹妹被酒水泼了一身,去旁边院落换下衣衫,不知怎的,伺候的丫鬟只余下连蕊,守门的一并躲懒,叫酒醉的表哥闯了进去……”
绿岚一听,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捂着嘴笑了:“这位沈少爷是故意的,还是被人算计了?”
段春盈笑着摇头:“不管是哪一种,沈表哥也得娶了三妹妹,不然该怎么跟段家交代?”
段冬雪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沈远醉醺醺的,让小厮直接扶着出去,就当没这回事便好。
谁知道段夫人听说自己被泼了一身酒水,实在担忧,沈夫人恰好想到后院来赏花,两人一起过来,恰好撞见了,如今真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段夫人是目瞪口呆,沈远整个人挂在小厮身上像是尚未清醒。
沈夫人挑眉,段家两位姑娘都是如花似玉,只要能跟段府做亲家,娶的究竟是二姑娘还是三姑娘,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姐姐,这事不好说。远儿也不是故意的,兴许跟三姑娘有缘分。”
段夫人听得咬牙切齿,什么缘分,根本就是故意的!
想到沈远居然误闯到院子来,大白天就醉醺醺的,谁知道是装醉还是真罪?
她不好跟沈夫人直接翻脸,只是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挤出两句话来:“妹妹,这事容我问一问,回头再给你一个交代。只是远儿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妹妹少不得要说说他,这次碰见了三丫头,下回又会是谁?”
沈夫人听得也不高兴了,这是暗地里指责沈远装醉,不乐意娶二姑娘,便算计三姑娘?
“姐姐这话我可不认同,远儿是个有分寸的,估计今天跟两个妹妹一起赏花,倒是忍不住贪杯了。而且领路的是段府的丫鬟,谁会想到领来这里?”
段夫人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沈夫人难不成是说段冬雪把沈远故意引到这里来,好挤兑段夏荷,嫁到沈家去?
沈家不过家财万贯,到底是商户,哪里值得两个丫头争抢?
沈夫人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叫她十分不痛快。
段夫人好不容易把沈夫人打发掉了,沈远也被小厮扶着回去,脚步虚浮,瞧着似乎真是醉了。
她留了心眼,把段夏荷和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叫了进来。阮嬷嬷自是把几个丫鬟分开来问话,段夫人倒是把段夏荷叫到跟前来:“二丫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段夏荷满脸迷茫,答道:“表哥说后院的花儿开得正好,便叫上我和妹妹去凉亭里耍玩。想着是一家人,又有丫鬟婆子在身边,也不算坏了规矩,我们便去了。起初只喝着茶,表哥却觉得不痛快,上了一小坛的桂花酿。妹妹还没喝两口,就不留神泼在自己身上去了,只得匆忙去旁边的院落换下新衣。表哥喝了两杯有些醉了,说是要起身透透气。女儿独自坐在凉亭里,迟迟没等到两人回来,谁知道会……”
段夫人摆摆手,只觉得头疼至极,却也怜惜段夏荷。
原本沈远是给段夏荷说的亲事,就要交换庚帖了,谁知道出了这样的意外,新娘子就得换人了,不然段冬雪的名节该如何保住?
但是她却有些不甘心,总觉得沈远是不满意段夏荷,这才使计换了段冬雪,对这个二丫头越发心疼:“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无可奈何。你也别难过,回头娘亲给你说一门亲,怎么都比沈府要好得多。只是你和三丫头之间,总归是亲姊妹,可别出了嫌隙才是。”
段夏荷乖巧地应下,又满目担忧道:“娘亲,女儿瞧着三妹妹哭了许久,只怕是不愿意的。”
段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身为段家的女儿,哪里就能不愿意?段府说什么都要跟沈家结亲,不是你,就是她,三丫头也只能认命了。”
她又觉得头疼,段冬雪哭个不停,自己也得劝慰一番,免得跟沈家没成亲家,到头来成了仇人,便起身道:“我去瞧瞧三丫头,你把刚才在凉亭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盯着了,尤其那个领路的丫鬟,说什么都不能轻易放过。”
段夫人恨不得撕了那个领路的丫鬟,居然把沈远领到院子去,不然段冬雪又怎会被迫嫁去沈家?
说好是一回事,被迫换人倒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匆匆离开,段夏荷收起脸上担忧的神色,嗤笑道:“三妹妹……也有这一天了。”
卷碧面色一白,小声提醒道:“二姑娘慎言,谁知道这里会不会隔墙有耳?”
段夏荷眯起眼,收敛了神色:“我心里有数,去把那些丫鬟婆子都叫到一块,让阮嬷嬷直接绑着打板子,我就不信如此,她们如何敢不开口。”
卷碧明白,这是打算让人说不出话来了。堵了嘴,打的轻打的重,还不是自家姑娘一句话的事?
她低声应下,很快去寻了阮嬷嬷。
阮嬷嬷焦头烂额,正把人一个个都捉了来,段夏荷就要开打了?
这要是打坏了,还能问出什么来?
“怎么,嬷嬷这是觉得我处置的不好了?娘亲正忙着安慰三妹妹,此事可大可小,要是传出去,三妹妹还如何出门见人?”段夏荷一顶罪责扣了下来,阮嬷嬷只能苦着脸了。
“二姑娘,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这处置还不妥当了,这些丫鬟婆子还打不得了?”段夏荷咄咄逼人,就像是护着妹妹的姐姐一样,话语中多是维护。
阮嬷嬷无奈,也只能依照她的话把人都堵上嘴,狠狠打板子。
丫鬟婆子原本伺候着两位姑娘和沈家少爷,莫名奇妙就遭了殃,被打得半死不活。
尤其几个年纪小的丫鬟,身子骨根本受不住,没几下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阮嬷嬷一看,里头居然有那个领路的小丫鬟,顿时面色惨白。
回头段夫人问起,她该如何是好?
什么都没问出来,倒是把人给打死了!
段夏荷瞪了她一眼,暗叹真是个没胆的,呵斥道:“摆着一张丧气脸做什么,既然是我说的,娘亲问起,嬷嬷只管推到我身上来便是。”
阮嬷嬷苦笑,主子犯错,错的自然是下人,自己哪敢说段夏荷的不是?
她如今办事不利,没问出前因后果来,恐怕这才在段夫人面前露脸,很快又得失宠了。
段夏荷施施然走了,阮嬷嬷只得去珑翠苑请罪。
段夫人正劝着哭闹不休的段冬雪,也是没了耐心:“三丫头,事已至此,你再哭又能如何?沈府家财万贯,你过去就是做正房太太,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有什么不好?”
段冬雪心里恨极,沈家就算有金山银山,到底是地位最卑微的商户,不然又怎会主动上京来跟段家结亲?
正房太太不错,可惜却是商家嫡妻,以后跟姊妹们见面,岂不是要低人一头?
她又想到言羽霖,自己心心念念着长平侯长子的出色风采,最后却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沈远。
沈远瞧着皮囊是不错,可惜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挥霍无度,自视甚高,还喜欢色眯眯地盯着年轻的丫鬟,以为段冬雪没瞧出来这男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因为段夫人原本是想让沈远跟段夏荷结亲,她也就没把这表哥放在眼内,没料到最后居然被将了一军!
段冬雪怎能不恨,她原先能嫁到官宦或是世家,做个官太太甚至是候夫人,如今只能憋屈地当一个商户的太太!
再有银钱又如何,难不成沈远还能考中,让自己当个官夫人吗?
她心里嗤笑,沈远那手字自己偶然看见过,别说中举,怕是这秀才也是买来的!
如此草包,光有一张好脸皮,若非投生到沈府,只怕是五谷不分,早就饿死了。
段冬雪抹着眼泪,低声道:“娘亲,此事实在太巧合了。表哥明明在凉亭里,小厮说他是千杯不醉的,怎么喝了两杯就醉了?而且领路的丫鬟,连蕊说从未见到过,实在面生得很。事已至此,女儿也不说什么,可是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后院若是什么人都能算计的,叫姊妹们也吃亏了,该如何是好?”
段夫人搂着她,叹气道:“苦了我儿,这事我必然会彻查到底,说什么都不然背后的人逍遥了去!”
她想到后宅不宁,段老爷只怕会怪责自己,不由皱眉:“你好生歇着,可别再哭了,继续哭下去,这双眼睛都要肿得跟桃子一样,可不是让我心疼吗?”
段冬雪依偎在段夫人的怀里,迟疑道:“大姐即将出嫁,如今女儿也得跟沈府说亲了,总不能在二姐前头出嫁,娘亲岂不是要尽早给二姐姐说一门亲事?”
段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点头道:“难为你还记挂着二丫头,如今她不能跟沈家结亲,的确该尽快相一门亲事。”
只是这人选,急急忙忙的,倒是不知道从何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