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一怔,看着香巧厉声质问道:“什么意思?这几天三公子居然夜不归宿,居然如今还没回府来,真是反了天了!”
父亲病重,言梓里竟然还在红楼的姑娘们身边流连,简直是不孝不敬。
若是传出去,只会败坏侯府的名声,更别提是那些闲得要命的御史该怎么拿言梓里来当筏子传出去引人笑话!
“你早就知道三公子没回来,却迟迟没跟我禀报?”侯夫人面无表情,只是跟着她多年的祁嬷嬷知道,这是动了大怒。
香巧兢兢战战的,满脸愧疚地答道:“老夫人正为侯爷的事废寝忘食,奴婢不好打扰,想着三公子一夜没回来,最多呆一天,必然会回府。谁知道左等右等,三公子却迟迟未归,奴婢这才慌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夫人开口。”
她前两天隐瞒了,如今再开口,又该怎么开口?
侯夫人冷哼:“你这是还有理由了,认为自己作对了?”
香巧匍匐在地,颤声道:老夫人,奴婢知错了。”
祁嬷嬷上前打圆场,叹道:“香巧也是心疼老夫人,只是惩罚香巧并不着急,重要的是把三公子寻回来。”
侯夫人怒道:“这个不孝子,连续几天不归家,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嬷嬷这就派人去红楼,说什么都要把三儿给绑回来!”
祁嬷嬷知道侯夫人这是急怒攻心,到底是自家儿子,她真是把言梓里绑回来,只怕才要动怒,便劝道:“老夫人,老奴以为三公子素来是个孝顺的孩子,虽说年轻贪玩,到底不会连续几天没回来,怕是被什么绊住了。”
这话说得好听,侯夫人的脸色和缓了许多:“也罢,嬷嬷就以府里出了逃奴为理由,到三儿平日经常去红楼走走。”
祁嬷嬷应了,瞥了地上的香巧一眼。
侯夫人冷冷把香巧叫了起来:“若是三儿没事,你也就从轻发落。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能好过。”
“奴婢明白的,”香巧满脸愧色,只盼着言梓里没事,不然自己怕是在侯府是呆不下去了。
祁嬷嬷匆匆点了两个小厮去了言梓里平日钟爱的红楼,大白天姑娘们都睡着,掌柜被小厮叫醒,打着哈欠下来,看见她不由皱眉:“这不是侯府的祁嬷嬷,怎的到奴家的楼里来?”
祁嬷嬷直接道:“侯府出了逃奴,说是跑到楼里来了,少不得要问一问你。”
掌柜挑了挑眉,见祁嬷嬷满脸厌恶,面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什么逃奴?楼里可没生面孔,住的不是姑娘就是贵客。”
“这奴才平日能说会道,把三公子哄得心花怒放,少不得会跑过来蒙骗三公子,也不知道三公子在不在?”祁嬷嬷说得含糊,掌柜在风月场上呆久了,早就是人精了,哪里不知道祁嬷嬷寻逃奴是借口,找言梓里才是真?
这言梓里在红楼里也是贵客,从来对姑娘大方得很,老鸨对他印象颇好,倒也愿意坦言道:“三公子前晚在这里留宿,第二天就走了。”
她回头把伺候言梓里的姑娘叫了来,那姑娘想了想答道:“奴家依稀听到三公子说去了隔壁的湘竹阁,找的花魁姑娘。”
掌柜不高兴道:“又是湘竹阁,不知道跟老娘抢了多少生意……”
祁嬷嬷没理会她的絮絮叨叨,赶紧跑去隔壁,湘竹阁的掌柜却摇头道:“三公子没留宿,只喝了一壶酒就走了。”
闻言,祁嬷嬷六神无主,言梓里怎的会不见了?
想到长平侯如今还病着,言梓里居然失踪了,她就有些焦头烂额。
祁嬷嬷两手空空回去,侯夫人也开始担心了。言梓里不见踪影,难不成真出了什么事?
“侯爷还病着,轻易惊动不得,去把二儿叫过来商量商量。”
言衡之被叫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烫贴,浑身一丝不苟,恭恭敬敬对侯夫人行礼:“母亲派人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也别只躲在府里顾着读书,你弟弟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侯夫人皱着眉头,对着他轻轻叹气。
言衡之惊讶道:“三弟素来有分寸,兴许是在哪里玩得兴起,这才忘记派人回府告知母亲一声。”
“希望如此……”侯夫人正忧心着,忽然见祁嬷嬷满脸惊喜地进来禀报。
“老夫人,三公子回来了。”
“他可知道回来了,”侯夫人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对进来的言梓里没什么好脸色:“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叫我担忧不已,就差没让侍卫去把京中翻过来寻你!”
“娘亲息怒,孩儿也是太高兴了,一时忘怀,便忘了叫人回府传个口信。”言梓里挥挥手,打发掉屋内的下人,就连祁嬷嬷和香巧也没落下。
侯夫人奇怪了:“神神秘秘的,这是闯了什么祸了?”
“娘亲哪里的话,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言梓里估计一夜没睡,双眼泛红,眉宇间却满是喜色:“娘亲可知道,孩儿在红楼里碰见了谁?”
没等侯夫人搭话,他又飞快地接着答道:“是太子身边的幕僚,廖先生。”
这人侯夫人还是听说过的,诧异道:“廖先生可不就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怎的会跑到红楼去?”
这对太子的名声,可没什么好处。
“廖先生也是恰好经过,听说湘竹阁的花魁一手琴艺难得,便进去喝了杯水酒,听了一曲琴音。刚进门,孩儿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上前攀谈,倒是个好相处的。”言梓里压低声音,不无得意道:“只要廖先生回去在太子跟前美言几句,对侯府只有好处,绝不会有坏处的。”
瞧着他的兴奋劲头,侯夫人却多了个心眼:“三儿没有官职,廖先生居然对你甚是亲近,会不会是有别的意图?他夜里跟你攀谈,可是跟三儿打探侯府的事?”
言梓里摇头,答道:“没有的事,起初谈的是花魁的琴艺,后来说了些儿时趣事,并没有其他了。”
言衡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这时候才开口问道:“那后来呢?”
听罢,言梓里笑道:“廖先生是个好客的,邀请孩儿到他的别庄住下。孩儿趁势住在别庄,虽说廖先生事忙,经常呆在书房,也没能多聊,却也彼此亲近了不少。这不,孩儿还打听到太子有意去皇家猎场打猎。见孩儿感兴趣,廖先生还打算跟太子说一声,或许能被邀请。”
闻言,侯夫人面露笑容:“三儿是个好的,若是能跟太子打好关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知道言梓里不是因为贪玩才久久不归府,她摆摆手就让言梓里去休息了。
“怎么,你觉得这不是好事?”
言衡之皱着眉头,坦然道:“这位廖先生对三弟未免太热情了一些,会不会其中有诈?”
长平侯和太子的交情不好不坏,也没多亲近,太子忽然对言梓里抛出橄榄枝,实在不能不叫他多想。
侯夫人听了,不以为然道:“若是侯爷还在鼎盛的时候,廖先生这橄榄枝,侯府是不敢接的。只是如今侯爷已经病重,手上也没什么实权,廖先生又能从侯府里占什么便宜?”
她笑笑,不敢廖先生究竟有什么意图,反倒是长平侯府沾了他的光,能得不少好处来。
言衡之木着脸点点头,对侯夫人的话既不赞同,却也再没异议。
见状,侯夫人不由叹气,颇为恨铁不成钢道:“侯爷病了,你们两个身为人子,却没一个去侍疾。不说被人知道了,要说得多难听,光是侯爷醒来没见着你们,心里怕是要不舒服的。”
“母亲,孩儿等会就带三弟到父亲的榻前去。”言衡之乖乖应下,生怕侯夫人一个不高兴又大发雷霆。
“这就对了,三儿不懂事,你这个做哥哥的就该多提点他一番。以后三儿沾着廖先生的光跟太子殿下攀上交情,你不也得益了?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可别让我失望才是。”侯夫人面上露出倦意来,一夜未曾合眼,她倒有些吃不消了,摆摆手就让言衡之下去了。
等言衡之一走,侯夫人未免担忧道:“三儿虽说喜欢玩乐,倒也有一张巧嘴,性子八面玲珑,跟世家子弟交情不错。反观二儿自从名落孙山,这性子越发孤僻,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死读书,又有什么用?”
他们这样的权贵世家,已经不需要依靠读书来成就自己,为了体面暗地里拜师捐个监生的身份,又或是皇上开恩给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这就足够了,何必真的十年寒窗苦读,就跟那些贫寒出生的学子一样?
偏偏言衡之就是不开窍,拼了命要在科考的路上混出成绩来,侯夫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以前看言衡之年纪还不大,就放任了,如今长平侯病重,侯夫人瘦削的肩头可担不起所有的事,孩子大了,怎么也要学着给她分担。
再说,长平侯要是不在了,言羽霖继承爵位没几年,可不就是言衡之当家做主了?
若是总呆在院子里,以后还怎么懂得立威,摆平府里大大小小的事?
祁嬷嬷劝着道:“老夫人不必担心,二公子是个聪慧懂事的,不过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罢了。”
侯夫人一听,面露厌恶:“都怪那小子病怏怏的,跑去诗会露脸,还被曾大家赞不绝口。若非如此,二儿又如何会拼命用功,就想着不被比下去?”
想起当初言羽霖不过跟着言衡之去诗会散心,出口成诗,硬是被太子太傅的曾大家听了,惊为天人。
曾大家的学生都是人中龙凤,不知道有多少个状元郎和探花郎,偏偏甚少夸奖人,却对言羽霖十分看重。
可惜言羽霖身子单薄,不能时常出外吹风,侯夫人又三番四次跟长平侯吹枕边风,叫侯爷婉拒了曾大家,不然这小子可不就要拜曾大家做先生,到时候言衡之的脸面往哪里搁?
言衡之如今这个样子,少不得是言羽霖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