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长吁短叹,好歹让祁嬷嬷给劝着了,听说段春盈带着言羽霖每晚在不同的房间就寝,她冷笑道:“就让他们两个折腾,账本也别忘了送去。至于侯爷那里,就叫段家大姑娘好好照顾大公子,很不必过来了。”
她劝着两个儿子去长平侯的榻前尽孝,可不愿意让言羽霖占这个便宜。
病中最是心软,要是叫长平侯又再次怜惜起这个长子来,侯夫人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祁嬷嬷应下,又问道:“三公子打扰廖先生两日,可要送些礼物权作谢意?”
侯夫人点头,答道:“还是嬷嬷细心,听说廖先生最喜爱曾大家的字画,便送去一副。”
想到府里曾大家的几幅字画,都是因为言羽霖才送过来的,她便有些厌恶地皱眉。
再怎么痛恨言羽霖,如今言梓里送去的礼物居然是因为他才被送来的,侯夫人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知道侯夫人不痛快,祁嬷嬷没再多言,挑了一副上好的字画,这便让管家亲自送去别庄。
管家笑着回来,禀报道:“廖先生非常喜欢这幅字画,让小人带话,感谢三公子的慷慨。”
“廖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侯夫人微微一笑,又见管家从袖中取出三张烫金帖子来。
“这是廖先生亲自送来的,说是太子狩猎的邀请函。”
侯夫人喜出望外,她会送礼给廖先生,原本就存着攀附太子的意思。还想着要徐徐而之,谁知道廖先生如此上道,直接就把帖子送来。
只是狩猎大多邀请的是男丁,这里有三张帖子,除了言衡之和言梓里,难不成还叫上了言羽霖?
思及此,侯夫人微微蹙眉。侯爷病重,廖先生不可能不知道,那么是故意邀请言羽霖的?
既然廖先生发了话,她还真不能当作不知情,把帖子藏起来,便道:“把帖子送去给三位公子,时日不短,却也该开始准备起来了。”
若是廖先生只送来一张帖子,言衡之带着言梓里过去,也说得过去。若是问起言羽霖,侯夫人只道这位从小身子骨孱弱的公子哥儿又病了,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可是廖先生居然一人发了一张帖子,这番举动实在耐人寻味。
祁嬷嬷把帖子送到墨韵居,笑着道:“太子特意邀请了府上的三位公子,老夫人的意思,大公子的骑装便由少夫人做主,少不得要准备起来了。”
段春盈早就从麻雀嘴里知道帖子的事,了然道:“嬷嬷放心,严嬷嬷的女红一流,区区骑装不再话下,还请嬷嬷转告老夫人,此事不必担忧。”
祁嬷嬷一顿,没想到段春盈这般不客气,丝毫没让自己插手的意思,难不成是开始防着自己了?
她也落得轻松,笑着应道:“少不得要劳累严嬷嬷了,若有什么事,少夫人吩咐老奴就是。”
祁嬷嬷退下,段春盈就把狩猎的事告知言羽霖,只是他的神色没有多少惊喜。能接近太子的机会不多,皇帝对这位太子颇为宠爱,约束在宫里,甚少在人前出现。
难得如今举行狩猎,也是让太子认识百官和世家子弟的机会。错过这回,就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有。
言羽霖继承爵位后,也得出入皇宫,与太子打好关系,侯夫人也不敢在明面上动什么手脚,他也能安生不少。
“怎么,夫君不想去吗?”段春盈百思不得其解,接近太子是百利而无一弊,但是言羽霖似乎兴趣缺缺。
言羽霖摇头道:“父亲病重,我和两个弟弟去猎场玩耍,倒有些说不过去。”
“此事老夫人已经点头了,又是难得接近太子的机会,必然不会让两位公子错过。”段春盈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侯夫人并不想言羽霖去狩猎场,也是出于廖先生也邀请了言羽霖的缘故,这才松口了。
不然,言羽霖又是身子孱弱,又不能吹风的借口,自然能把所有邀约挡掉,如同以前一样。
段春盈尚未去过狩猎,自然是兴趣满满。
言羽霖见状,无奈道:“让祁嬷嬷回了母亲,到时候带着夫人一并前往,也能就近照顾我。”
如此,侯夫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一般人家带着夫人一并前往,见识一番,也不是多少稀奇的事。
若非长平侯病了,只怕也会带着侯夫人一起过去的。
想到狩猎的时候侯夫人不在,段春盈就能轻快不少,不必时刻堤防这位笑里藏刀的婆婆,她就颇为高兴,一叠声叫来严嬷嬷,便开始给言羽霖量身,务必在最短的时日里把骑装做出来。
她又打发绿岚出去买一些必备的物什,狩猎需要什么,并不甚清楚,好在有掌柜能询问一番。
红盏则是被安排做些肉干,能保存一段时日不会变坏。要是言羽霖吃不惯猎场里就地处置那些猎物的腥肉,还能用肉干对付,不至于饿着了。
回头再做些好克化的点心,备着些许的药丸和伤药,便能万无一失。
段春盈忙得脚不沾地,只是双眼发亮,显然是十分期待的。
言羽霖见她忙前忙后,也不由开始盼着这场难得的狩猎。
长平侯几幅汤药下去,身子骨渐渐有了起色,醒来的时辰也多了些许。见侯夫人满脸憔悴,眉宇间的倦色怎么也遮掩不住,不由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劳累夫人了,我已经大好,你也歇着吧。”
侯夫人摇头,握住他的手道:“太医说了,这几天最是关键,丫鬟们粗手粗叫的,汤药我都是让衡之亲自煎服。三儿顽劣,平日也没做什么事,给侯爷打来一盆洗脚水,却是在半路倒了大半。”
闻言,长平侯不由笑了:“两个孩子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哪里有做过这些粗活?夫人指派几个丫鬟婆子做不就行了,何必叫孩子费心?”
“这是孩子的意思,没能替侯爷分去病痛,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没想到笨手笨脚,倒是贻笑大方了。”侯夫人说着,又开玩笑道:“我上回病了,可没见着这两个孩子如此殷勤,倒是侯爷的脸面够大,我瞧着可羡慕了。”
长平侯听得心里舒坦,没有谁不想看见孩子孝顺自己的。想到书呆子一样的言衡之去煎药,整天往外跑的言梓里肯乖乖留在府里不说,甚至亲自去打水给他洗脚。
光是听着,他就感觉浑身的不适也散了大半。
侯夫人又提起太子狩猎的事,长平侯一听,却蹙眉道:“霖儿身子单薄,猎场风大,若是凉着了该如何是好?”
他摆摆手,又道:“你这做母亲的也是,怎能顺了廖先生的意思,让霖儿到处乱跑?他一年到头总是病着,别说骑马,就是出去吹吹风也得病上三五天的,实在叫人心疼,这时候怎好让他再去?”
侯夫人自然是盼着言羽霖不去的,叫两个孩子出尽风头,但是身为继母,她还是微微蹙眉,叹道:“我也是心疼这个孩子,难得太子邀约不好拒绝是其一,其二是霖儿也想要去看看,总约束在府里不免难受。其三,我瞧着段家大姑娘已经忙活起来了,总不能叫小辈白忙一场。”
长平侯却直接否决了:“就这么着,派去去墨韵居告诉霖儿,这回就别出门了。等过阵子身子养好一些,再出去不迟。”
侯夫人见劝不住,心里高兴,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叫香巧去告知段春盈了。
段春盈让麻雀时时刻刻盯着清辉阁,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消息,别提多郁闷了。
骑装已经绣了一小半,严嬷嬷担心时日不够,从早到晚缝缝补补,就连夜里还挑灯赶工,谁知道如今却用不上呢?
红盏手巧,也准备了半数的牛肉干。怕是带不出去,只能在墨韵居里吃掉了。更别提绿岚买了一堆就手的物什,如今也只能堆在库房里落灰了。
段春盈的面上难掩失望,在香巧面前也没掩饰,打发她走后,坐在后院的亭子里颇为落落寡欢。
红盏想要上前劝一劝,眼尖见言羽霖出了来,连忙拉着绿岚退到几丈之外。
“夫人,下一回总有机会的,不必这般垂头丧气。”言羽霖说着,又叹了口气:“也是为夫的身子骨太弱,三天两头生病,这才拖累夫人也得留在府里陪着我。”
“夫君说的什么话,你身子不好也不是自己想要的。”段春盈转过头来,看着他忽然问道:“夫君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不可能成,所以并没有如我这般惊喜?”
言羽霖沉默着没回话,段春盈站起身,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夫君是不是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侯爷断然拒绝了此事?”
“夫人,无论如何,父亲的意思很明确,暂时我是不能出门了。”言羽霖含糊地带过,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段春盈有些失望,嫁到长平侯府来,她跟言羽霖这段时日过得和和美美的,早就把他放在心里不一样的位置了。
可是言羽霖对她依旧有所隐瞒,是不够相信自己,还是另有原因?
不管是哪一种,段春盈心里不好受,被蒙在鼓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既然夫君不想说,我也就不多问了。”她的语气不由冷淡了些许,扶着言羽霖道:“外面风大,夫君还是赶紧回去吧。”
言羽霖反手握住她,轻声道:“究竟是什么缘故,我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从小父亲就不喜欢我出门,后来我身子骨渐渐弱了,经常生病,就更加大门不迈小门不出了。这次父亲病了,听说一直昏睡,我想着他暂时没醒来,母亲不会拿此事烦着他,少不得让我能带夫人去猎场见识见识。”
只可惜,长平侯的身子骨有所好转,侯夫人也把此事告知,这份侥幸便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