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跟着言羽霖上了马车,疑惑道:“夫君真要介绍秋叶去见曾大家?”
她想到言衡之曾经去过曾家,听说是没能得到曾大家的赏识,灰头灰脸地回来。反倒言羽霖和曾大家成了忘年交,若是侯夫人知道他没带着言衡之,反而带着段家人去曾家,少不得要翻脸的。
“段公子有几分才气,就此埋没,的确有些可惜。”言羽霖挑眉一笑,又道:“曾大人是个惜才的,却最是看不惯爱钻研之人。”
段春盈是听出来了,自家夫君这是打算搅黄长平侯府和段家的关系了。
想到段府是依靠侯府来发迹,没了长平侯的支持,段老爷和段秋叶以后的仕途之路就没那么好走了。
她眯着眼笑道:“如此,就有劳夫君了。”
言羽霖这是帮着自己出气了,段春盈只觉得痛快,哪里会去阻拦?
“只是夫君也得悠着点,可不能累着了。”
言羽霖覆上她的手背,点头笑道:“夫人放心,我有分寸的。”
这些时日因为换着房间就寝,有八哥在明面上,其他麻雀在暗地里,房间丝毫的不妥都逃不过这些鸟雀的感知。
他感觉这副一点点被侵蚀而腐朽的身躯渐渐有了起色,仿佛终于恢复了生机。
不是没警惕,不是没防范,言羽霖身边有清然,更有不少人手,却始终没能察觉出端倪来。
若非段春盈嫁过来,有鸟雀警示,想必言羽霖就这么一天天虚弱下去,哪一天早上便再也醒不来了。
他感激段春盈,帮着她出一口恶气罢了,只是举手之劳。
再说,段春盈如今是自己的夫人,替夫人教训那起子欺负过她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段府想要的,不外乎是权和利,若是两者皆落空,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言羽霖看向段春盈,并没有多言。有些事想要做,却没必要多解释,反倒多了一分刻意。
段春盈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怔,也跟着柔柔一笑。
夜里,八哥照旧在房间里飞了一圈,精神百倍地回到笼子里跳来跳去,红盏险些把笼子给摔了,笑道:“这八哥好生喂养着,倒是胖了一圈。再喂下去,会不会以后就飞不起来了?”
“不胖,能飞!”八哥不悦地叫嚷,让红盏扑哧一声笑了。
“倒是个机灵的,难怪少夫人这般喜欢你。”
“喜欢,喜欢。”
八哥这声音洋洋得意,却见言羽霖瞥了过来,幽幽开口:“的确胖了不少,清然以后就少喂些,免得以后成了第一只胖得飞不起来的八哥,传出去可就丢人了。”
闻言,八哥在笼子里跳得更欢,恨不得跳出笼子抓言羽霖几把,居然要扣掉它的口粮,实在太过分了。
段春盈捂着嘴笑道:“夫君就别欺负小八哥了,它每天晚上这般操劳,倒也不容易的。”
只是她仔细打量,忍不住笑道:“八哥的确太胖了,圆滚滚的,过几天要是飞不起来,可要怎么查看房间?明儿喂少一些,打开笼子让它跟着麻雀飞上几圈,总不能吃了就睡。”
八哥这回不敢叫嚷,缩着脖子,翅膀裹住眼睛,别提多委屈了。
言羽霖就算了,怎么连段春盈也欺负它,不给它好吃的?
绿岚和清然都跟着笑了起来,墨韵居里一派喜气洋洋的。
却见窗外传来一道轻微的叫声,段春盈一愣,对绿岚使了个眼色。
绿岚连忙挑起帘子出去,远远便见祁嬷嬷急急走来,不由迎了上去:“嬷嬷这是怎么了,大晚上却劳动你亲自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祁嬷嬷心下古怪,怎么绿岚好像知道她要来一样,特地出门迎接?
只是稍微想一想,她就抹去了,又不是千里眼,怎么知道自己要来墨韵居?
祁嬷嬷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道:“听说段家公子受了伤,显然伤得不轻,段大人特意派人上门来,说是请侯爷的帖子,好去宫里把御医请到府上去。老夫人担心,便让老奴来走一趟,告知少夫人的。”
绿岚听得心下一惊,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告诉少夫人,只是天色渐黑,宫门要锁上了,即便有侯爷的帖子,恐怕也赶不上把御医请去段府。”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前,帘子里传来段春盈的声音:“老夫人仁慈,恐怕已经让段家的下人把帖子先送去宫里请御医了,我猜得可对?”
祁嬷嬷点头应道:“老夫人见过段小公子一面,觉得他一表人才,又跟三公子年纪相当,心生怜惜,便让人拿着侯爷的帖子进宫把御医请出来了。”
“多谢老夫人了,明早我就亲自去道谢。”段春盈见祁嬷嬷进来,对她询问道:“就是不知道,段弟好好地在府里,怎的就伤着了?”
祁嬷嬷支支吾吾道:“段府派来的人没说清楚,约莫是段小公子跟章姑娘起了争执,一时没注意分寸吧。”
想来经过白天的事,大家都知道章家的丫头是个彪悍的,手里的鞭子更是厉害。如今跟段秋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吃亏的自然是段家公子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段春盈听了,险些要笑出声来,勉强低头忍了忍,只是肩头依旧微微颤抖。
言羽霖眼底含笑,转过头来已是满脸忧心之色:“有御医过府,段小公子应该无碍的。毕竟是段府的家事,夫人还是少搀和为上。老夫人做主把侯爷的帖子送进宫去,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祁嬷嬷顿时一噎,侯夫人就是听说段府出了事,心里可没多少痛快。
段府依附长平侯府,也算得上是侯爷底下能用的人了,居然闹了这么大的笑话,简直是丢人现眼。
可她又不能全然不管,只得装作仁慈的模样,让人去请了御医。顺便也能压一压段春盈,段府如此丢人,她也没了底气,以后可不就要听听话话才是?
谁知道被言羽霖这般说,反倒是把段春盈摘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段家不管如何,就跟段春盈这个出嫁女全然没了关系。
既然没关系,侯夫人还用什么来拿捏段春盈?
三言两语倒是抹平了,这事成了侯夫人心善去多管闲事,祁嬷嬷顿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有劳嬷嬷告诉我这事,想必母亲会处理好的,很不愿让我担忧。”段春盈这么说,祁嬷嬷就不好再继续留在墨韵居了,接过绿岚递来的荷包,绷着脸不情不愿地走了。
红盏满脸好奇,已经迫不及待,恨不能亲自跑去段府打听消息。
好歹绿岚把她压住了,第二天一早,红盏用过早饭便匆匆出去找掌柜打听,回来的时候脸上有些忍俊不禁。
“少夫人可不知道,段府闹出多大的事来。掌柜没怎么刻意打听,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怕这京中的官宦人家,就没哪个不知道段家小公子娶了个母夜叉。”
红盏捂着嘴偷笑,先卖了个关子,这才继续说道:“据说是段小公子回昊夜苑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丫鬟被章家姑娘打得遍体鳞伤。尤其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罗绮,据说一张脸又红又肿,还被抓花破了相,实在凄惨。小公子一怒,就跟章姑娘吵了起来。章姑娘以为他是维护院子里的狐媚子,正在气头上,抄起马鞭就不管不顾甩了过去,抽了好几下,院子里的小厮这才回过神来,叫护院把章姑娘拦下了。”
若非如此,段秋叶只怕这会不是躺在床榻上那么简单,小命恐怕就要就此交代出去了。
段春盈听了,不由惊讶。她知道章家姑娘是个彪悍的,使得一手好鞭子,又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被宠得无法无天。
若非如此,以章大人的官职,章姑娘没道理一直无人问津,迟迟不曾订亲。
只是没料到章姑娘比她预料中还要厉害,段秋叶这次真是倒了大霉。
“段夫人听说当场就吓晕了,小公子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之中,瞧着就像只剩一口气。”红盏颇为幸灾乐祸,娶媳妇娶到这个份上,段秋叶有够惨的。
洞房花烛夜没享受到,反而被媳妇抽了好几鞭子。浑身是伤,还坏事传千里。被媳妇欺负到这个份上,估计段秋叶好一阵子都不敢出门,压根就没脸见人了。
说到这里,红盏又笑道:“段夫人嚷嚷着要让小公子休妻,这事闹得人尽皆知,章大人一大早就赶去段府,如今还没出来,掌柜也就没能打听出来。”
她嘟嘟嘴,好奇地问道:“少夫人以为,段府这回会妥协,还是真的把章姑娘休了?”
闻言,段春盈笑着摇头:“放心,只要段弟没死没残,段家就不会休妻。”
不说红盏,就连绿岚都惊讶了。
为了仕途,段府还真能忍得下去。
“恕奴婢直言,段老爷能忍下,段夫人未必能忍。”绿岚不觉得以段夫人偏爱段秋叶的性子,看见捧在手心上的儿子被打成重伤,还能咽下这口气。
“她不能忍,依旧要忍。这次章家理亏,必然许了不少的好处,爹爹肯定心动。再说,跟章家撕破脸,对段府毫无益处,不过是出了一口气罢了。这年头,只为了出一口气,抛掉那么些好处,段家哪里舍得?”
段春盈面露冷嘲,段家占理,段老爷根本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怎能不对章家狮子张大口,讨要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