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匆忙赶去段家,也是焦头烂额。
他素来宠爱这个女儿,小时候长得好,在自己面前又是乖巧伶俐,更是宠得无法无天。等回过神来,自家女儿已经养歪了。
有些知道消息的,说什么都不肯上门来提亲。不知情的,章大人又看不上。
挑来挑去,便挑了段家。
段家小公子喜爱文墨,看着文文弱弱的,十分好欺负的样子,以后绝不会敢对自己女儿不好。
加上段府倚靠长平侯,前些年还好,最近侯爷病了,手里的权力越发少了,他们就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姻亲。
世家和重臣子女看不上段府这样的门户,高不成低不就的,段小公子也是不好娶亲的。所以章家一透露这意思,两者简直是一拍即合。
官职相当,章大人更是前途似锦。段府能沾光,又能借着长平侯的势让章家更进一步,章家何乐而不为?
只是没想到成亲第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事来,章大人唉声叹气,一进门就对段老爷拱拱手到:“都是我教女无方,实在惭愧。”
段老爷绷着脸,语气却缓和了些许:“章大人,犬子是个书生,身子骨素来弱,可受不住章姑娘这几鞭子下来。再说,成亲这样的好日子,章姑娘随身还带着马鞭,难不成是对这亲事不满意?”
这话说出来,章大人连连否认到:“怎么可能,小女对段小公子是颇为倾心,要不然蹉跎了几年,她又如何会答应嫁到段府来?”
段老爷摸着胡子不吭声,章姑娘为何迟迟不嫁人,他以前也认为是章家眼光高,看不上寒门书生,又没能高攀世家子弟,这才会挑上段家。
为此他还沾沾自喜了一阵子,经过了昨夜,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章姑娘一手鞭子使得虎虎生威,知情的哪敢娶这么个母夜叉回来,也就段家被蒙在鼓里,这才让段秋叶把人娶回来,第一晚就遭殃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段老爷去昊夜苑一趟,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儿子,他也是心疼得要命。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以后的继承人,就这么被新娶的妻子抽去了半条命,如何能忍?
偏偏这么个丫头,段老爷看在章家的份上还动不得,简直一口气不上不下,别提多难受了。
章大人看出段老爷面色不悦,知道此事两家都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开口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段小公子进国子监的事,我或许能够帮为引荐。”
能得章大人的一句承诺,段秋叶进国子监的事简直是是铁板钉钉!
段老爷的脸色这才柔和了些许,却没把此事就这样一笔抹去:“章大人,章姑娘这马鞭……若是还有下次,段家是再也容不下这样的媳妇的。”
再来一次,谁知道会不会下手更重?
这次段秋叶没伤着根本,只是皮外伤还能救回来,下一次呢?
会不会伤得太重,就这么一命呜呼?
段秋叶是段家唯一的男丁,就这么没了,段家就此没落,是章家担待不起的。
章大人立刻表态道:“放心,我会好好把丫头教训一顿,直接让人将马鞭都收走,绝不会让她在段家胡来。”
他又拱拱手,就此出了花厅往昊夜苑去了,段夫人躲在角落,荷颜打起帘子她这才走了出来,脸上的泪痕还在,用帕子沾了沾,哽咽道:“老爷,此事就这么算了吗?秋叶浑身是伤倒在榻上,也不知道要多久才好起来。难道就如此放任章家的丫头胡来,不跟章家讨一番公道?”
“公道?人都娶回来了,还能如何?把那丫头休了,难道秋叶在京中就不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了?”段老爷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她,又和缓了语气道:“夫人心疼秋叶,难道我就不心疼了?只是章家暂时还不能得罪,这笔账迟早会算的,夫人暂且瞧着就是了。”
段府如今还不是权大势大,只能咽下这口气,等十年二十年,章家那老头没可不会一直风光,章家没落,章家的丫头谁又会顾忌?
到时候要怎么揉搓,还不是段夫人一句话的事?
听罢,段夫人这才收了泪,恨恨地道:“老爷,那我就暂且等着。这丫头,迟早让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竟然敢对段秋叶动手,这仇她是彻底记下了。
章大人踏进昊夜苑,见自家女儿坐在榻上魂不守舍,脸色也惨白,原本一肚子的火气,也不由自主地消了大半。
从以前就是如此,一见女儿委屈,他就怎么都生气不起来,久而久之,才把丫头养成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你啊,这回真是做得太过了。段小公子好歹是你的夫君,刚进门就把夫君用马鞭抽一顿,也就只有你这丫头做得出来,以后还怎么在段府立足?”
章大人苦口婆心,章姑娘却不怎么买账,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怎么,段家想要休掉我吗?”
“有爹在,他们敢?”
闻言,章姑娘笑了:“我就知道,有爹爹在,段家怎么都不敢休掉我的。既然如此,爹爹又何必担忧?”
有章家在,就是她背后依靠的大山,段家人就算对自己恨得咬牙,表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章大人叹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无奈道:“虽说有爹在,段家有所忌惮。可惜风水轮流转,你还年轻,以后的事怎么知道呢?若是爹不在,段家可就无所顾忌,苦的还是你这丫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而且那些大家闺秀哪个不是温柔娴淑,难道在夫家就有好日子过了?”章姑娘挑眉,丝毫不赞同他的话:“越是乖巧听话,婆家人更是肆无忌惮地揉搓,就是要厉害起来,他们才会收敛些,毕竟人善被人欺,柿子都是挑软的捏。爹爹,难道女儿说得不对吗?”
章大人苦笑着摇头,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爹总是说不过你,只是此事过了,你的马鞭都让人送走,别在段家人面前耍弄。”
“爹爹要把我的马鞭都收走吗?不能留下一些,给女儿防身用?”章姑娘嘟嚷着,又在他身边撒娇了好一阵,章大人到底没松口。
“这是为了你好,女儿家的,以前在府上就任由你胡闹,如今嫁人了还是收敛些为好。”章大人到底把女儿带来的马鞭都收走了,不放心地查看了一圈,见没有漏网之鱼,这才安心地走了。
章姑娘见他一走,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莲吟,去看看段家小公子的伤势如何了?正好我这里有上等的伤药,一并送去吧。”
大丫鬟莲吟小心翼翼地问:“姑娘难道不亲自过去,也好在段家人面前表现一番?”
章姑娘一听,嗤笑道:“段家人如今恨不得能吃了我,我去招人嫌做什么。你去看看就好,不过几鞭子就要死要活的,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莲吟不敢接话,想到章姑娘的一手鞭子,就连章家好几个护院也被打伤,其中一个伤了腿,如今瘸了,只觉得后背发寒。
幸好她留了心,段小公子进来的时候让两个小厮留下,好歹把章姑娘给拦下了。
不然等段府的护院进来,段小公子哪里还能活命?
章姑娘每次生起气来都不管不顾,双眼通红,简直什么话都劝不住,就像疯了一样。
思及此,莲吟就一阵后怕。幸好段小公子还活着,不然此事闹大了,章家丢了脸面,段府失去了唯一的男丁,章姑娘不可能一命换一命,倒霉的还不是身边的下人,自己的小命也得交代在这里了。
她去了清辉阁,可惜被阮嬷嬷拦下,只收下了伤药,冷着脸把自己打发了。
段夫人听说章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来看段秋叶,冷着脸道:“把伤药扔了,什么东西,也敢送上门来?难道那丫头以为送一瓶伤药,就能把此事抹平,当作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吗?”
荷颜给她打着扇,连忙劝道:“老夫人可不能气着了,这府里还指望着老夫人呢。”
段夫人咬牙切齿道:“你说得对,我可不能就这么倒下了,到时候不就便宜了那死丫头?”
她不在,不就是媳妇来管家。
想到这里,段夫人不由振奋起精神来:“去,让阮嬷嬷挑几个粗壮的婆子守在昊夜苑,请章家的丫头没我的允许,绝不能踏出院子一步。”
章老爷说把马鞭都收走了,段夫人却是不敢尽信的。
章大人把女儿宠成这个模样,谁知道会不会哄着女儿,转身就敷衍段家?
这府里还有两个待嫁的女儿,要是姓章的丫头一个不高兴来几鞭子,叫她们伤着了,段夫人还不心疼死了?
荷颜应了,又听段夫人补充道:“两个不够,还是挑上四个,添几个护院。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盯着,还能让她继续无法无天了?”
暂时不能动这个丫头,谁说段夫人不能借此打压她的气焰,好叫章姑娘明白,这里不是章府,而是段府。
她不再是章家宠爱的女儿,而是段家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