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锤定音,曾大家开口,谁也没异议。
曾大家以为段春盈会事先告知段家人,也就没特意叫小厮送去拜帖。
段春盈自是故意的,知道段秋叶回府后,国子监请去的郎中被客气地送出府,叫来平日经常上门诊脉的郎中,灌下汤药,段秋叶就慢慢醒转过来了。
除了后脑勺疼,倒也没别的大事,只是脸面无光罢了。
言梓里倒也实在,一张嘴皮子也厉害,当时的情景描绘得仔仔细细。说得就是身临其境也不差了,段老爷的面色也从淡定,慢慢感觉笑脸都要裂开了。
段秋叶比试,第一场交了白卷,第二场胡乱写上就算了,第三场拿出孤本的绝对,谁知道居然是别人家祖上留下来的?
段老爷一想到花费了百金,最后居然被一个老叟给骗了,压根不是什么独一无疑的孤本,他就气得心肝疼。
尤其言梓里说得明明白白,他感觉丢脸真是丢到家了,摆摆手示意这位言家三公子不必说下去了:“有劳三公子走这一趟,有请。”
这是送客了,言梓里巴不得赶紧去红楼喝水酒,笑眯眯地走了。
段夫人哭丧着脸,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担忧道:“秋叶素来要强,这事肯定受不住,不然也不会当场就气晕了。大丫头也是的,怎么也不跟姑爷说清楚,好帮秋叶一把?到头来,竟然让秋叶在人前丢脸了,我可怜的儿啊……”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段老爷听得心烦,冷哼道:“说什么气晕了,根本就是太丢脸又不能直接离开,所以装晕来着。”
可惜动作太快,小厮又愚笨,没能立刻接住段秋叶,这才叫他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真晕了过去。
比试输了,白费了一个国子监的推荐名额,还承了章家的人情,这买卖怎么都不划算。
段老爷羞恼成怒,呵斥道:“你教的好儿子,真是慈母多败儿。看看他如今的模样,进不了国子监就算了,还成了整个京中的大笑话,以后叫我如何出门见人?让他好生在院子里歇着,最近就别出门丢人现眼了!”
段夫人不可置信,段秋叶从来都是段老爷嘴边时常称赞的,如今居然说他的不是:“老爷,秋叶满腹才华,也是国子监那些老头不懂得赏识……”
以前段老爷或许相信,如今却是觉得自己真的看走了眼。段秋叶分明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枉费他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去培养!
段老爷满脸疲倦,摇头道:“夫人也别太宠着他了,秋叶有今天,可不就是被你我宠坏的?让他好好收收心,重新把书册都捡起来慢慢研读,回头我请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到府里做秋叶的西席。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重新站起来。过几年的科举,他再参加也不迟。”
闻言,段夫人眼圈一红,泪水就簌簌落下:“不让秋叶参加今年的科举,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他寒窗苦读十年,还不够吗?如今还要继续关门埋首读书,读傻了该如何是好?”
反正以后有段老爷在,有父荫在,更有长平侯的扶持,段秋叶的前程不会差。参加科举也不过让名声好听点,朝中有人又何必那么辛苦?
段老爷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由蹙眉,冷笑道:“就是我,当初也是寒窗苦读十来年才有今天的地位,还是夫人以为有我在,秋叶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简直是妇人之仁,难怪段秋叶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段夫人给带坏的!
他越想越是觉得段秋叶或许并非适合做继承人,反正自己还是壮年,不愁膝下再没有其他的儿子。
“夫人再把秋叶宠下去,他以后还如何有担当,扛起段府的责任来?”
段老爷满脸怒意,拂袖而去。段夫人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老爷这是想要放弃秋叶,立别的继承人吗?”
荷颜不敢接话,阮嬷嬷小声提醒道:“夫人,老爷正是壮年,美妾在侧,再要几个孩子也不在话下。”
段夫人回过神来,冷笑道:“他还想要那些小蹄子生的孩子来取代秋叶,她们配吗?”
如容一直呆在石莲院,瞧着倒也安分,只有幽涟叫她不能放心。
好在段夫人也留了一手,幽涟谨慎,吃用的东西都是让心腹下人检查过的,不好轻易下手。
但是不能在吃食上动手脚,谁说没有其他更隐秘的手段?
幽涟到底年轻,想要跟自己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段夫人冷冷一笑,很快又担忧起段秋叶,红着眼搭上荷颜的手直奔昊夜苑了。
章晓馨坐在床榻不远处的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盏,冷冷盯着榻上刚醒来就大发脾气的段秋叶,段夫人见了,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当妻子的,难道就不能去安慰夫君,叫他别气坏了身体?”
段夫人满脸怒气地呵斥,章晓馨冷哼道:“夫君在国子监好不威风,丢尽了脸面,连累爹爹也被人嘲笑。他倒是一醒来就大发雷霆,我才想要生气呢!爹爹一番好心,可不就被夫君抹黑,最近可都要不敢出门去了。”
段秋叶原本就觉得丢脸这才装晕的,谁知道小厮这般不伶俐,还真让自己摔在地上真晕了过去。
他恼羞成怒,指着兢兢战战跪在榻前的小厮,恨恨地道:“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章晓馨嗤笑道:“怎么,夫君这是丢了脸,就拿身边的下人来开刀?不如先想想这事该怎么收拾烂摊子,别叫章家的脸面也跟着赔进来。”
“你到底是章家的女儿,还是段家的媳妇?”段夫人的胸口起起伏伏,也被章晓馨的冷嘲热讽惹得心口疼。
“我既是章家的女儿,也是段家的媳妇。”章晓馨慢条斯理地说着,放下茶盏道:“章家不好,我也不好。段家败了,我也没什么好处。只是实话实说,提醒夫君罢了,可惜忠言逆耳,就连老夫人也听不进去。”
“也罢,我留在这里只会惹人嫌,倒不如避开去。”说完,章晓馨起身,搭着莲吟的小手径直走了。
“她、她——”段夫人恨不能把章晓馨抓起来打一顿,哪有这般没有礼数,跟自己压根没行礼,起身就走的媳妇?
“母亲别动怒,她也得意不了多久的。”段秋叶恶狠狠地说着,原本会娶她,就是为了章大人手里的推荐名额,加上章大人即将擢升,对段府也有好处。
可惜他如今不能进国子监,以后要参加科举,再走上仕途,也不过两三年之间的事。
等自己站稳脚跟,寻了章晓馨的错处拿捏在手里,章大人也不能不服软,助他一臂之力,再把章晓馨休了,章大人也不敢吭声。
段秋叶打算得好,却见段夫人支支吾吾道:“你爹说今年的科举,还是别去了,等下一回……”
“什么?”段秋叶豁然起身,可是牵扯到后脑勺的伤口,疼得又摔了回去。
吓得段夫人连忙扶着他,却被段秋叶牢牢抓住了胳膊:“爹不让我参加今年的科举,为什么?”
段夫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瞒着:“你如今受了伤,很该将养一段时日。加上昨天在国子监的事,那人还找上老爷,问起孤本的事,如今尚未解决。你爹就觉得,还是避避风头为好。不过再等上几年罢了,你如今还年轻,温故而知新,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不好!
段秋叶等了多久,才等到万事俱备,怎能就这么放弃?
想到昨天的事,他又皱紧眉头:“那人不依不饶的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让段府承认,偷了他家的东西?”
段夫人呵斥道:“胡说什么,他不过是要个说法,毕竟你当场说出了那绝对,总归是祖上留下的东西,不多问两句,如何好收场?”
段秋叶冷哼:“恐怕没这么简单,指不定在心里谋划着什么,让爹小心着才是。”
说完,他又问道:“大姐夫没替我在曾大家面前美言几句,好叫此事大事化小?”
段夫人啐了一口道:“大丫头不知道吹了什么枕边风,叫言公子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别说替你说好话,就是谁问起也只管沉默着,彻底把自己摘出去了。”
段秋叶纠结着该如何把脸面给捡起来,段老爷也颇为头疼,对方不依不饶要知道孤本的来源,他哪敢说出口?
这事尚未了结,他对段夫人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到石莲院歇下了。如容这个贴身的姨娘,话总是不多,却善解人意,不该问的从不多问。
所以段老爷最是喜欢在她这里过夜,这晚也不例外。
只是难得他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着,一大早居然被如容叫醒,顿时有些不痛快。
段老爷正要呵斥,就听如容细声细气地禀报道:“门房来禀,说是曾大家带着国子监的老先生,还有几位学子一并登门来探望大公子。大姑娘和姑爷也在,门房不敢擅自做主,这才跑到石莲院来。”
他满脸的不悦立刻被惊愕取代,曾大家他们怎么突然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