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你啊。”
沉吟许久之后,就在重生以为整个世界都要停止运转了时,丹尼·威尔逊才缓缓吐出这样一句。
“因为我?”重生讶然抬手指了指自己,“你从‘天使’堕落成‘恶魔’,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从‘天使’堕落成‘恶魔’吗?”丹尼·威尔逊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好吧,也许是我用词不当……应该说是因为有伊纯才对。我曾经以为只要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就不会再被‘梦魇’所束缚。但在拥有了想要的一切后,我却发现自己的心依然是空的。然而,自从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第一次见到纯纯,还有之后我们所一起经历的种种,是因为有了她我才找到了真正的人生意义。”
重生的眉心已经悄然拧紧成结,脑中的阵阵轰鸣,已经让她有些分不清此时丹尼·威尔逊的娓娓道来,是梦境还是真实。
“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以为都是为彼此好而撒下的谎言,却最终成为伤害彼此的致使伤。”如此再回想起以往的种种事端,丹尼·威尔逊仍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我当初隐瞒她关于自己另一重真实身份的事,是怕她会因为我是‘梦魇之魔’的独子而离开我。然而,我猜想她会隐瞒我,关于她其实是‘天堂社’王牌杀手‘雪修罗’的事实,应该也是出于与我相同的原因吧。其实,我们都只是怕伤害到对方,怕真相大白后会失去彼此而已。”
“你会知道自己的想法当然不算奇怪。”重生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但是,你又怎么能够确定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呢?也许从你们最初相遇的开始,就只是她复仇计划的一部分而已呢!”
“不可能!”丹尼·威尔逊无比激动断然否绝了重生的“猜想”,泛着蓝芒的双眼中隐隐浮现出缕缕血丝,“我了解纯纯,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只是把‘杀手’当作的她的职责和工作而已,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复仇,连自己的感情都出卖的!而且,我知道她跟我一样,我们都是深爱着彼此的,那是与任何俗事都无关的,这世上最真诚真心的爱情!”
“呵呵……哈哈……”重生宛如听到了什么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直笑得整个人花枝乱颤,“好一个世上最真诚真心的爱情,那么最后她又是怎么会被你亲手枪杀掉的呢?我听说,好像也是她亲手杀死了你的父亲德尼·威尔逊吧?啧啧啧,你们的爱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呢。”
丹尼·威尔逊的双唇霎时泛白得恍若透明,但下一刻却又被他的牙齿咬得殷红如血,“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用心良苦’的凯撒!是他亲手设计了这一切,也是他让我之后堕落进了无间地狱,成为新一代的‘梦魇之魔’,成为你后来所听说到的那个‘恶魔’!是凯撒,是他为了复杂不惜荒废十几年的光景,来设计陷害我与整个‘梦魇’,最后让我们这些人都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你胡说!”重生也终于激动地从床畔座椅上跳了起来,她直指着丹尼·威尔逊鼻尖反驳着,“凯撒的父亲是被你父亲害死的,还有他的右臂……所以,他报仇又有什么不对了?你凭什么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到他身上去?难道事到如今,你自己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呢?你连自己的未婚妻,你所谓的这世上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最后还亲手枪杀了她!你就没有错吗?”
双眼泛红的丹尼·威尔逊,又是半晌难以成言,直直凝视着重生许久之后,才紧咬着牙根道:“我知道自己也是罪无可恕的,但你是不是盼着我跟其他人一样,被终身监禁,或者是干脆被凯撒亲手枪杀了,才会觉得满意和痛快?”
“我没那么说。”重生负气地狠狠转过身去,“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再去追究到底是因为谁才会变成今天的这副样子,还有什么意义吗?只能说,这就是所有人各自的命数罢了!”
“是啊,到底是因为有谁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再追究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丹尼·威尔逊渐渐又平复下来,只是心头的痛却依然鲜明,他目光氤氲地看着重生倔强的背影,喃喃低语着,“至少现在,你还在我眼前,哪怕心已相隔天涯,但至少你还在……”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想出去走走。”重生始终没有转过头再看丹尼·威尔逊一眼,边走向病房门口边说,“中午时黄阿姨应该会再送饭过来的,你们吃就好,不必等我了。”
丹尼·威尔逊向着重生离去的背影悄然抬起手,双唇徒劳蠕动半晌却终究没能找到能留下她的只言片语。
也好,也许在这种时候让彼此都冷静一下,也好。
重生走出病房报,等不及电梯便从楼梯一路跑下楼去,直跑出医院大门后,不分方向地胡乱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而行的。
与她匆匆的脚步不成正比的是,她的思绪却还难以自抑地停留在刚刚与丹尼·威尔逊的对话中。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又要让如今的她情何以堪呢?
“因为有你……因为有你……因为有你……”
丹尼·威尔逊的一句“因为有你”,不停地在重生的脑海里回旋徘徊着,惹得她一颗心越来越乱,甚至没注意到马路对面正是红灯,便径直要走过去。
“小心!”
幸亏一个有力的臂膀及时拉住了重生,才免去了她下一刻就要被飞驶而过的汽车撞飞的惨剧。
“啊!”重生如梦初醒地惊出了一身冷汗,缓过神来后才想起向拉住自己的人叠声道谢,“谢谢谢谢,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就刚刚就……”
“伊学姐?”
那男人透着惊喜的疑问,因一个“伊”字而轻易刺痛了重生的心,逼得她想要立即挣脱掉手臂上的那只大手,逃离这个总会有人认出“自己”的世界。
“伊学姐你怎么啦?我是清澄啊,你大学时的学弟夏侯清澄啊!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夏侯清澄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在大学时我还是因为你才加入戏剧社的呢,你忘了吗?还有在你们住进校外公寓时,我还有在你们公寓小区附近的便利店打工呢,有一晚你还是跟你那位姓陆的总裁未婚夫一起到店里买东西……”
似乎是为了好像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学姐想起来,夏侯清澄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过去的片段,那飞扬的神采与那张阳光下倍显清秀的俊颜,无一不在证实着他话中的真实。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正自心慌意乱的重生,只觉得夏侯清澄的每一句话都将她的心搅得更乱,于是她再次选择逃避,“我不是你的什么‘伊学姐’,我的名字是重生,我不认识你!”
“怎么可能?”夏侯清澄讶然眨了眨双眼,并且微微矮了矮身子又仔细看看了低着头的重生,“你明明就是伊学姐啊,我不可能会认错的!你……哎呀,伊学姐,你不会还在介意我当初暗恋你的事情吧?那些都过去啦,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陆总裁一个人,已经容不下别人了。我现在都已经毕业了,而且也应聘时了‘堕天使’工作,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敢跟我们的总裁大人抢女友的……哦,我记得你那时好像说毕业后就会嫁给陆总裁的,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总裁夫人啦?”
“我都说你认错人了!”重生已然急得恨不得学鸵鸟一样地把自己的头埋进地里,就可以不再理会外界混乱的一切,可偏偏她越想逃开便越逃不开,“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陆总裁,更不是什么‘伊学姐’或者‘总裁夫人’!我是重生,我是没有‘过去’的重生!”
“伊,伊学姐,你怎么了?是刚刚跟陆总裁吵架了吗?”夏侯难掩忧心地把想要甩开自己的重生又拉回到面前,“我也是刚刚听我表姐说陆总裁住院了的,没想到过来看望他却在半路遇到了你。哎呀,陆总裁他现在是病人嘛,所以就算有什么事没做好,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要那么在意嘛。而且不是都说夫妻吵架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吗?你就别……”
已然濒临崩溃边缘的重生,再顾不得许多,拼尽全力地狠狠甩开夏侯清澄的钳制,慌不择路地跑开。
“伊学姐,你别跑啊!”夏侯清澄虽然有些搞不清状况,但也直觉地知道不能放任情绪异常的她这样乱跑下去,于是他也顾不得其他地就追了上去,“伊学姐,你小心点,那边车多!”
只是当下脑中一片混乱的重生,又哪里还听得到夏侯清澄的警告,又哪里还会注意到身边呼啸而过的车辆?她只是想逃离眼前的一切,逃离让她难以接受却又被一个又一个“知情人”不断证实着的“现实”!
“伊学姐!!!”
随着夏侯清澄歇斯底里的一声惊呼,接连响起的是车子的紧急刹车声,以及沉闷得惊心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