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威尔逊虽然已经来天了普通舱房间的过道中,但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去一间一间去找人,而是径直穿过狭长的走廊,穿过一个又一个交叉口,一路走出船舱来到了这一层的甲板上倚着护栏吹起海风来。
已是夜深时分,浓密的乌云遮去了星月之辉,虽然有梦幻女神号上的光亮照亮了小片的海面空间,但却映衬得远处遥远得望不到边际的海面一片死气沉沉。
随着一阵异样的疾风掠过,丹尼·威尔逊身后凭空多出一个异常高壮的人来,但他却毫不见诧异或惊惧之情,仿佛根本不知道身后突然多出个人似的。
“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吗?”暗影中的神秘男人当先打破了沉默。
“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的。”丹尼·威尔逊淡然浅笑着转身,“艾思,我知道你是能够轻易找到我的。”
“我还以为你会很急着问我凯撒把藏在了哪里。”缓步走到丹尼·威尔逊身边的艾思,无比标准的俊颜上却并不见迷惑不解之情,“也许,你根本不想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吧?”
“不,我还是想知道的。”丹尼·威尔逊重又将目光转向遥远的,已然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的那片黑暗,“因为我至少要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好不好。”
“他就在你所在这层的某个房间里,表面看上去她没有什么不好的。”艾思是凭他的特殊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艘游轮上的,而他的目的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丹尼·威尔逊和已经失去记的伊纯再做些什么,“不过,如果你问的是她心里的状态的话,那么好不好似乎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谢谢。”丹尼·威尔逊的语气极其诚挚,他知道艾思原本可以与林霜霜一起不再管世间俗世,去过他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日子去的,却因为他们的事而无法轻易离开,“你对我们的帮助真的已经足够了,艾思,我已经做出选择了,不再左右为难了。所以,你也跟霜霜一起去过你们想过的日子吧,不要再为我们的事劳神了。”
“你确定以后的你,不会为现在所作出的决定,而后悔吗?”艾思却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他将双臂轻轻架在了金属护栏上,与丹尼·威尔逊动作一致地眺望着远处那海天一色的黑暗,“如果真的能够因为释然、放下了而放手,确实是个不错的决定与选择。但是,你真的已经释然了吗?真的能够放下了吗?丹尼,问问你自己的心吧……”
丹尼·威尔逊自此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而艾思则在告诉他凯撒与重生所在的房间号码后,便如来时一般毫无预兆地突然凭空消失在了甲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就在丹尼·威尔逊觉得自己似乎就要自此风化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下的大海上时,忽然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当他动作缓慢地才刚刚开始转身的时候,在他身后的那扇舱门就已经被猛力撞开了。
一时间,整个甲板上都静止了,似乎连海风都暂时停止了呜咽的呼啸。
“丹,丹尼?”最先打破这异样寂静的人,是被凯撒拉着半掩在身后的重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丹尼·威尔逊,算你厉害,竟然连我会选择这条路逃开,你都预料到了!”凯撒的语气显然不如重生那般和善,“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是想再跟我决斗一次吗?”
半晌无言以对的丹尼·威尔逊,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了。他明明不想再面对他们,所以他才会选择留在这里吹海风,没有按艾思的告知去带着人抓他们。想不到啊,越想避开的原来越难避开。
“不,我只是觉得船舱里面太闷了,所以才出来透透气的。”许久之后,丹尼·威尔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逃离?”
“你到底又在玩什么把戏?”凯撒惑然不解地蹙了蹙眉,“别告诉我你根本没想要拦下我们,难道你还会放我们安然离开吗?”
“只要重生想要跟你离开,我就不会阻拦。”丹尼·威尔逊淡淡地扬起嘴角来,“不过,即便我愿意放过你们,高腾他们却不会放过你们的。”
“丹尼……”重生情难自抑地轻唤了一句,忽然觉得右边胸腔里的那颗机械心脏,又在隐隐地疼了起来。而且心口的痛楚,似乎又连带着害她的脑神经也跟着疼了起来。
“你少在这里假慈悲,如果你真的想放我们离开的话,就不要挡在这里!”凯撒缓缓移动的脚步,防备着丹尼·威尔逊会有什么突袭埋伏,“我知道,我违背了当初对你许下的诺言是我的不对,但是我现在为了能跟重生在一起,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真的吗?你真的已经可以为了她,不惜放弃所有的一切了吗?”丹尼·威尔逊随着凯撒的脚步,也缓缓转移着自己脚下的步伐。两人间,似乎正在以一种不需言明的默契,悄然交换着彼此的位置。
“是的,而且我已经为了她放弃一切了!”说话间,凯撒握着重生的手却不禁又紧了紧。虽然明明她还在自己身边,但他心中却泛起莫名的恐慌,总觉得她随时可能离开自己,再回到那个曾经让她那般深爱过的男人身边。
听过凯撒信誓旦旦的诺言后,丹尼·威尔逊才又将目光转向他身后面露苦楚之色的女人,“重生,你呢?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决定要跟他一起离开了吗?”
“我……”若是数月前的那个重生,无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丹尼·威尔逊的提问,但此时的她,却不禁心生迷惘地左右为难起来。
“重生,你,你这是怎么了?”凯撒也敏感察觉到了重生的异样,“你怎么了?你不是说你并没有想起过去的事吗?那么,你现在难道不再爱我了吗?”
“我……”重生再次不知应该如何作答,似乎清可见底的清亮大眼中,隐现水光流转。
“重生,这几个月来,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凯撒回身钳制住了重生单薄的双肩,“为什么,为什么你变了……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凯撒,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为难她,让她自己来做出选择。”眼见此情此景,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丹尼·威尔逊,仿佛又见到了黑暗中破云而出的丝缕曙光,“重生,你不要怕,不要着急,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重生泪眼朦胧地看了看面露期待的丹尼·威尔逊,又回眸看了看满脸紧张早已不复昔日帝王般骄傲之气的凯撒,心中却只是愈加地左右为难起来,“不要让我来选了好吗?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选,我……”
看着重生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为难模样,丹尼·威尔逊心底才刚刚燃起的星点希望之火,瞬间便被浇熄得半点不剩。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明明已经想好了一切,做出了决定,为什么在这紧张关头却又游移、动容了呢?
“重生,”丹尼·威尔逊极尽温柔地轻轻唤了一声,“你能够表现如此左右为难的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看来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努力付出,并非没有一点功效。不过,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你,已经是‘重生’的你、全新的你了。所以,你不必再为难了,就让我这个‘过去’成为真正的过去吧。你看,你现在不是已经把自己想要的幸福紧紧握在手里了吗?去吧,去过你想要的幸福生活吧。”
闻言,重生惑然垂首望向自己与凯撒紧紧交握着的双手,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阵酸楚剧痛。
这真的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吗?如果她真的已经做好了选择,为什么还会觉得此刻那般的左右为难?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曾经无比坚定的爱情,却在短短的几个月后,就发生动摇了呢?这还是她吗?这还是“重生”的她吗?
隐隐听到有人追来的脚步声的凯撒,却已经没法再等地紧了紧与重生交握的手,“重生,你放心地跟着我走吧,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的!我们到达安全地点后,就立即结婚,我每天早上都会为你准备好丰富又美味的早餐,然后我们会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不知是被凯撒所说的话中的哪一个或几个词汇触动了敏感神经,重生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几近难以忍受地剧痛了起来。只不过她却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因为已经带着许多人追过来的高腾,赫然已经临近门口。
凯撒再也顾不得许多,深深看了眼果真杵在一旁不动如山的丹尼·威尔逊,下一刻便已经拉着紧咬唇瓣强忍着头部剧痛的重生纵身一跃,跳向那深不知底的茫茫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