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纯纯……”
先后冲上甲板的人,最终都只能止步在了金属护栏前。他们齐齐都探身俯首地望向数十数之下的海平面,却哪里还能在那不断翻涌而起雪白浪花之中,看到半个人影?
“这……凯撒他是疯了吗?竟然就这样拉着重生一起跳海了?”李斗已经又急又气得双眼泛红,“他要死我们谁都不会拦着他,但他为什么要拉着重生来给他陪葬啊?”
“丹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对于几近抓狂的李斗,高腾便显得冷静了许多,“你怎么会就这样看着凯撒带着重生一起跳下去?难道,这就是你‘割爱’的方式吗?”
虽然如此被好友质问着,但丹尼·威尔逊脸上已只余一片麻木的死寂,甚至连之前佯装出的那份淡漠神情都没了踪影,“我想,以我对凯撒的了解的话,他可能早就在游轮下面藏好了一艘潜水艇吧。”
“潜,潜水艇?”李斗哑然怔住,但转念间便想到凯撒的父亲就是以军火买卖起家的,所以他如果私有一艘潜水艇似乎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如果真是这样倒还好,至少重生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有道理,凯撒他不畏生命之危地跑来抢走重生,自然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要拉着她一起去殉情的。”高腾在赞同丹尼·威尔逊推理的同时,已经取出手机联系到了守在海面上的国际武警同事们,“注意、注意!目标嫌犯可能会乘坐潜水艇逃离,提醒各方注意。”
自此,高腾与各方人马重新又再忙乱起来,从他同行的国际刑警,到李斗与千面他们,都开始了全新一轮的搜寻追捕。而丹尼·威尔逊则独自一人缓缓走通过冗长的楼梯,回到了游轮顶层,属于他的总统套房里。
回到房间之后,失魂落魄的丹尼·威尔逊就这样怔怔地坐在沙发里,甚至进来时连门都忘了关。
偌大的总统套房里,重生来时安置好的行李,还有那中午时收到的第二十五盆白色玫瑰花盆栽,都还安然无恙的放在那里。就像静静在等待主人回来的小宠物似的,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可爱而无辜,那样的惹人怜爱。
只不过,它们的主人却已经就此一去,再不会回来了……
“你竟然也放手了?”伴随着那个痛心疾首的声音来到丹尼·威尔逊面前的,正是已经换下礼服,穿着一身舒适休闲装的玛尔斯,“丹尼,我第一次对你感到失望了。”
丹尼·威尔逊动作非常非常缓慢的,慢慢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玛尔斯,半晌之后才缓缓缓缓地开口道:“你既然可以割爱,我为什么不行呢?”
“我会选择割爱,那是因为我知道伊纯心里只有你,她爱的人只有你一个!”玛尔斯双目微红,言辞间也难掩激动之情,“而你呢?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她现在只是暂时记不起过去的事情了而已,难道你也不记得了吗?你现在把她这份爱割掉,难道就有想过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突然想起了你们的过去的话,那时她发现你已经舍弃了,她会多么的伤心难过?”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了!”丹尼·威尔逊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焦燥地移步走向吧台,双手轻颤地随手拿出瓶伏特加来,拨出瓶塞就先仰头胡乱灌了一大口入喉,“我已经努力过了,已经试过所有的方法了,她真的已经记不起我了……不,我觉得应该是说,她真的已经不愿意再记起我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玛尔斯蹙眉看着眼前早已没了昔日那般或睿智、或冷酷、或贵族般气度的丹尼·威尔逊,“丹尼,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鬼样子!你如果真的已经割舍掉了这份爱,现在这副模样又算什么?”
“你不明白,玛尔斯,你不明白啊!”丹尼·威尔逊又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烈酒,“是我,是我当年亲手杀掉我最爱的女人的!你说说,如果换成是你,你还会意愿去记起,那个曾经深爱过,最后却亲手杀掉了自己的人吗?”
“丹尼……”玛尔斯知道,误杀伊纯的事一直是丹尼·威尔逊心底最深的痛,以至于他最终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之后威慑八方的,全新的“梦魇之魔”的诞生。
可是玛尔斯始终觉得现在这样忧柔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他自幼时就像他的母亲,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却无奈天意弄人,生在了残酷的杀手世家……
他虽有身为孤儿的无奈,但丹尼·威尔逊虽生于富贵之家,种种无奈又何尝不及于他呢?说到底,他们都是老天爷手中随意把玩的棋子罢了。
“丹尼,别再这样下去了。”玛尔斯的声音转为悲悯的轻柔,他走上前夺过了丹尼·威尔逊手中已经半空的酒瓶,“忘掉吧,既然你已经选择为了她好,而要割舍掉这份爱,那就让自己学会忘记吧。”
“忘?呵呵,哈哈……要我怎么忘?”丹尼·威尔逊如疯似癫地大笑着,“我常常会想,为什么失忆的那个人不是我?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替代纯纯去承受所有的痛苦!其实,与割爱的痛比起来,我更加无法承受的,是在她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我的位置了。玛尔斯,你懂吧?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了解我的,只有你是最懂我的……”
是啊,玛尔斯又岂会不懂丹尼·威尔逊现在的心情呢?曾几何时,他便也深陷在如此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那时的他刚刚为离开“梦魇”而失去了自己的双手,无论是身体上的痛,还是心里的痛,都让他至今难忘。那时的他,傻傻的以为只有自己脱离了她所敌视的组织,就能够获得她的倾心。可是,他最终还是意识到了,她的心中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所以,其实早在玛尔斯割去自己双手的同时,便已经想好一并割去这份永远不可能会属于自己的爱情了。只是,当时的他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不惜割舍之痛的成全,最后却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玛尔斯,如果真的能够从头再来的话,你还会不会选择爱上她?”丹尼·威尔逊面颊酡红,口齿也渐渐开始含糊不清起来,“不,应该说,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你会不会选择从最初就不要遇到她?”
“丹尼,你醉了。”玛尔斯虽然如此说着,眼底的痛楚却是那样鲜明,“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人生也没有彩排,不可以从头再来过。所以,过去的事情我们只能告诉让它过去,没必要再去企盼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
“不,我是问如果,如果可以从头再来,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抱着新开的一瓶烈酒的丹尼·威尔逊,固执得像个孩子,“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选择与她相遇吗?你还会选择为她付出那么多残痛的代价吗?你,还会选择爱上她吗?”
玛尔斯目光复杂沉郁地注视着丹尼·威尔逊,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缓缓地轻声开口道:“不可能的丹尼,一切已经不可能重新来过了。而且,就算真的能够给我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在不知道后果的当时,我们也还是我们的话,选择又怎么会改变呢?就像换我问你,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你会去告诉过去的自己,不要搭乘那般飞往美国的飞机,不要与她相遇吗?”
这回换成醉眼迷离的丹尼·威尔逊沉默下来,他微微扁着两片薄唇,似乎在非常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什么高深艰涩的哲学问题似的。然而最终,他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便又灌了一大口怀中瓶里的烈酒。
“丹尼,你别喝了,别再喝了!”玛尔斯再次强硬地夺下了丹尼·威尔逊怀中的酒瓶,“这样喝得烂醉也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丹尼,听我的,别再喝了……”
“我从来都没有你今天这样,这么想要喝酒过,你不要再拦着我了!”丹尼·威尔逊倒也不去抢回玛尔斯夺去的酒,而是重新又在酒柜里随手取了瓶烈酒出来,“拜托,哪怕只有这么一次呢,让我彻彻底底的醉这一次就好,拜托……”
见几番劝酒始终无效,玛尔斯后来索性便与丹尼·威尔逊一起,捧着整瓶整瓶的烈酒喝了起来。
两人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夜相伴的童年时光。那时的他时常会偷偷去拿德尼·威尔逊的藏酒出来,与他的好兄弟丹尼·威尔逊分享。两人那时都是只喝上几口后,便会醉得意识模糊,然后便开始不知所谓地醉言胡语起来。
但是那时的那对酒醉的小兄弟,大多时候都是对着满天星光傻笑个不停。然而如今的他们呢?在让酒精麻醉了所有的痛觉神经,以及所有的理智、自控之后,却是不顾形象地抱头痛哭起来……
如果一切的一切,真的可以从头再来过的话,他们又是否真的愿意选择,从最初便没有与她相遇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