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唐怀远右手不停地拖动着鼠标，空出来的左手拎起响个不停的电话。
这是他的私人专线，没几个人知道号码。
“喂，唐怀远，你好。”
“哈喽，是我，伊曦。”
“曦儿?你要回来了吗?”
听到耳边终于传来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念的声音，他忘掉了桌上的公事，脸上涌出完全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也想啊，可是真的很抱歉，唐总裁，恐怕我们的契约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的语气同他打发掉无所作为的合作伙伴时一模一样。“什么意思?”
心突然揪紧。
面对她类似分手的要求，他诧异自己还沉得住气。
她该死的最好有个能让他满意的理由。
“让你的那出戏提前落幕呀?接下来其实也不必有我的戏份了。你只要满脸‘沉痛’地告诉大家说，我背叛了你，欺骗了你，我爱上了别人……随便什么都好，接下来你就每天少笑一点，少温柔一点，一切就都OK了。”
“你想得倒是很周全。”他怒极反笑，“但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反正我不能再陪你玩下去了。”
她那种事不关己，凉凉在一边看的语气让他心痛难当。
“为什么不想玩了?”他的声音，平静里透着阴沉。
“我有事，必须出国一趟。”
“剩下的钱呢?不要了吗?”
他不知道还该用什么留住她。
“就先放在你那里好了，要不然，你就替我把它捐给慈善机构。”
他的心凉了一大半。
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钱，她该死的什么也不在乎!
破天荒地，唐怀远“砰”的一声挂上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必须给他一个交代，否则，他决不放手。
伊曦捂住耳朵，将电话拿得远远的。
冒充斯文，讲究教养竟把电话摔得这么大声，呵呵，他一定是很火大，说不定会马上杀过来掐死她，不过……
她耸耸肩，接着拨下一通电话。
这边，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反正她也阻止不了他，何苦瞎担心。
第三通电话刚打到一半，门铃突然叫起来。
“嗯……好，具体方案你自己决定就行了，还有那个……”伊曦边跟人讲电话边走去开门。
果然是唐怀远，来得还真快。
她转身径自进门，示意他自己跟进来。
“就这样吧，有事再联络。”
结束掉这通电话，她找出电话簿翻了翻，又拨了一通电话。
“喂，航空公司吗……我要订一张今天去纽约的飞机票……”
唐怀远进屋后，便堂而皇之地到处参观，本来他还打算继续上二楼，但他刚踏上楼梯的脚却因为这一通电话又收了回来。
他折回客厅，默默地看她结束这通电话。
“你要去美国。”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啊，有缘再见喽!”
她收好电话上楼，经过他身边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但他不领情，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直到她消失在楼梯转角，他才跟上去。
“为什么?”
美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她?这里的一切她不在乎，美国呢?
“公司有事要我赶回去处理。”
好极了!他又多了解了她一点，她在美国纽约也有公司。但他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很重要吗?”
“当然!关系到公司的地位问题。”
她找出一只箱子，把一些特别喜欢的衣服装进去。
她刚刚说的是夸张了一点，基本上，她认为这次单凭法尔也能搞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个既定的期限，也好让他能放心地等下去。
“说不定。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八年。”
虽然她在这里特地盖了一间别墅。但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精彩，她还有好多地方不曾去过。
“这里不是你家吗?”
她不回家，能去哪里?
他的声音平稳如昔，脸上也还维持着冷静的表情，但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危险气息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慑人。
“这里只是我的房子罢了。”
这样的“家”，她遍布世界各地，但只有在纽约的那个才是她真正的家。
他无声一叹，无奈地闭上眼。
如果所有的这些都留不住她，那么他就只剩最后一张底牌。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不会为我而留下来?”
“不可能!在美国，那里还有我的事业，我的家。”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去理会。
机票已经订好，衣服与手提电脑也已打包成行李，她可以说走就走。
“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的感觉?”
第一次，他的话里留露出一丝无力与叹息。
他当真输得如此彻底?赔出了一整颗心，却没能换回对方的一丝一毫。
怎么可能?
她有。
不能否认，唐怀远是个真正的男人。他对她，尊重、包容、体贴、宠爱。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一直过得很快乐。而且，很奇怪的，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对一个人很快就厌烦。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厌烦。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离开。
她相信他爱她，却不认为他会爱她的全部，她过往的生命中，有着很多的灰暗，而她现在所拥有的地位与财富，也常会令男人望而却步。
“当然……不是。”
她不想隐瞒自己心中真实的感觉。
“好了，”她在他的身前站定，伸出双臂勾上他的脖子，“让我们好好地吻别。”
她会想念他的。
“如果你不能回应我的感情，我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只会让人更痛苦。”
他沉着脸拉下她的手，退开一步。
真受不了，这么快就开始疏远她了。
可几天不见，她还真有点想念他的吻，他的拥抱。既然她也有点舍不得，那么不如……再给他一个机会。
念头一转，她回身找出纸笔，匆匆写下一行字。
“这是我在纽约的地址，你最好事先去了解一下。如果你够勇敢，也够爱我，那么，就来纽约找我。”
见他仍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她好笑地拉过他一只手，将纸条放在他摊开的掌心。
“现在，总算可以吻我了吧。”
他打开纸条飞速地读完，再抬头看她调皮带笑的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一把将她带入怀中，再狠狠吻住她的唇。
他紧紧地缠绕住她，像是要把她的整个灵魂都吮吻吸出来。
“等我。”他在她红肿的唇边轻轻吐出这句。
“汤姆，来。”
伊曦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对半坐在房间另一端，半人高的威风大狗勾勾手指。
“汪……”
汤姆抗议地低叫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应声走到她身旁。
呜……
它可是血统高贵的德国黑贝，世界上最威猛的猎犬，怎么可以叫“汤姆”这么一个耸毙了的名字?
可是，每次当主人这么叫他的时候，它又不能不理。
它爱死主人了。它最喜欢的就是主人能拍拍它的头，摸摸它的毛，再替它挠挠痒。
所以，它对谁都可以耍酷，不理他们的叫唤，惟独对主人不行。因为它很清楚，主人绝不会哄它，只会转而去逗那只讨厌的“杰利”猫。
那岂不是便宜了它!
没错!
汤姆狗，杰利猫。完全比照动画片《汤姆猫与杰利鼠》来。不过由于家里养的是一狗一猫，所以伊曦按照大小顺序，给她的德国黑贝取名叫汤姆，而那只通体乌黑油亮，睁着一双碧绿眼睛的波斯猫，自然就叫“杰利”啦。
汤姆踩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伊曦脚边的地毯上坐下，将头枕上她的腿，任她拍拍弄弄，一会儿拉拉它的耳朵，一会儿扯扯它的嘴角。
“喵……”
杰利见状，也不甘冷落地跳上沙发，一头扎进伊曦柔馥的怀里。
伊曦一手抚狗，一手玩猫，半点都不偏心。
汤姆是她在欧洲参观一家猎犬训练中心时，看对眼才买下来的；杰利则是她寻遍纽约市大小宠物店的收获。
汤姆高大威猛，杰利灵巧诡谲，配她这个主人刚刚好。
不过她这个主人相当不称职就是了，经常在外面一呆就是几个月。汤姆与杰利两个只能跟弗兰克和蒂娜住在副楼。只有等她回来了，它们才能进主楼恣意撒欢。
这一狗一猫与其说是她在养，还不如说是弗兰克夫妻在养。
不过，既然人跟畜都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她也没什么好自责的是不?
“桑德拉，书房的设备都调试正常了。”
“谢谢你，阿历克斯。我等会儿就过去。”
金发碧眼的阿历克斯是这座庄园的安全主管，今年不过三十岁，却已是中情局的退休人员。
照常理，他至少还要再为国家服务二十年，因为像他这么出色的特工人员实在是千金难求。可是为了能让伊曦合法地雇佣他，中情局二话不说，立即宣布他脱离编制，正式退役。
同样，伊曦雇佣的其他保镖们也几乎全都是美国各个国家安全部门的“离退休人员。”
伊曦抱起杰利放在沙发上，再拍拍汤姆的头。
“好了，宝贝，你们自己玩吧，我得去卖命了。”
细长的银白色流线型机身越降越低，终于滑上长长的跑道。
机上的大多数乘客要不闭目养神，要不将视线调离窗户，以免因眩晕而引起不适，惟有唐怀远反其道行之。
从一上飞机，他便开始睡，完全无心留意窗外蓝天白云的美丽景色。飞机一到达纽约市上空，他马上振奋起来，双眼一直紧盯着窗外没离开过。
这里就是纽约，这里就是有她的那片土地。
一出机场大厅，到处都有出租车司机招揽生意。
“去这个地址。”
唐怀远坐进后座，直接把纸条递给司机。
“呃，这个……先生，你确定?”
司机看清楚纸上的地址，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放心地低下头去确认一遍。
福克斯岛?
试问有哪个出租车司机载过乘客去那里。
“怎么?是地址有误还是你不知道这个地方?”这个地址确实笼统怪异了一点。
“怎么可能?”司机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污辱。
不要说他还是个出租车司机，相信全纽约没人不知道福克斯岛。
虽然整个岛上只有一家住户，而且在任何一张地图上都找不到有关它的标注，但是纽约人都清楚，它的重要性绝不下于一座纽约城。
也许他跟那里的仆人有什么关系。
司机不再多言，发动车子。
他注意到了唐怀远衣着不菲，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那儿的仆人，哪个不称得上是人中龙凤?
趁此机会，他也可以见识一下有名的神秘之岛，就算只看一眼那里的大门与围墙也好。
唐怀远真没想到出租车会将他带到这样一个地方。
伊曦给他的字条上，只有寥寥数字——
（纽约 福克斯岛）
他原本以为来到岛上，少不了要费力气打听一番，才能如愿见到她，可现在……
他站在一座巨大的雕花大门前。向门内望去，只有葱郁的树木中间夹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柏油马路。
他刚刚有请司机载他环岛一周，整个岛上，就只有这么一座大得吓人的庭院。
难怪她说，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
唐怀远笑着，伸手去按门铃。
她太小看他了。
不管她身份如何，哪怕她是美国总统还是英国女王，只要她是她，他就要定了。
“先生，请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我找人，我的恋人，伊曦。”
他对着对讲机，缓缓道出自己的目的。
对方沉默片刻。
“这个……可以问您怎么称呼吗?”
“我姓唐，唐怀远。”
“请您稍等一下。”
负责过滤访客的阿历克斯马上拨通了伊曦的通讯器。
由于整个庄园占地太大，房间又多，为了找人方便，这种高科技的小巧通话器人人必备。
“桑德拉，有个自称是唐怀远的东方男人想要见你。”
没敢说出口的是，这个人还敢自称她的恋人。
“请他进来吧……顺便让弗兰克带他来见我好了。”
她本以为他会立即追来，没想到却拖了一个月，她还在猜他不敢来了呢!
“是!”
看来，他真的是主子的情人。
阿历克斯关掉通讯器站起身。
他准备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接这个神秘的男人。
从对方请他稍等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一直等不到答复的唐怀远仍是一脸安闲地站在门口等。
一个月都等了，哪还在乎这十分钟?相信，他今天一定可以见到她。
果然，柏油路的那头出现了一辆小型跑车，飞速驶近。
“唐先生，请上车。”
驾车的男子金发蓝眸，身材挺拔，相貌英俊。
他打开大门，面无表情地请他入内。
唐怀远提起简单的行李坐入前座，车子在林****上开了近十分，终于出现一座被鲜花与绿地包围的白色建筑群。
“唐先生。”
一身纯黑西装的灰发男子替他接过行李，有礼地微笑。
“我带您去见我家主人。”
主人?
有意思了，他的曦儿竟还拥有这么一座非比寻常的别墅……不，应该说是庄园，那么她的身份……
他拭目以待。
唐怀远跟着弗兰克穿过一间间的客厅和起居室，从楼宇另一端的一道门走出去。
这里是一座小巧的花园，长满了四时的花卉。时序近秋，蔷薇科的花种开得正盛。
他们沿着屋檐下的长廊，转了几个弯，走进一座伸入园中的玻璃花廊。花廊的尽头，则是一座由各色玫瑰和紫藤交错搭成的花架。
伊曦正歪在架下的躺椅上看书。手边的小桌上，摆满了美味可口的茶点，悠闲舒适得令人恼恨。
至少，在唐怀远看来是如此。
一个多月不见，她没想念他，他倒是不奇怪，但现在见到她，她一副满不在乎，让他心里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嗨，坐。”
听到脚步声，伊曦放下书抬头，稍稍坐近，下巴点点对面的座椅。
“喝点什么?”
现在正是下午茶的时候。
“冰镇矿泉水。”
这可以让他沸腾的心稍息一些。
唐怀远掸掸衣袖坐下来。
“刚到吗?来美国准备玩多久?”
她啜一口香茗，细品着那股甘醇的味道，口气不痛不痒。“待到完全把你套牢为止。”
他也拿起弗兰克送来的冰水喝上一口，语调同样是平平淡淡，不冷不热，一点都听不出是爱的宣言。
“在酒店订好房间了吗?弗兰克可以帮你——”
“我准备住这里。”
这样才方便他日久生情。
“你确定我会同意?”
伊曦抬头瞟他一眼。
她的这座福克斯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来的，更别说是走进这座庄院，住进这里任意一个房间。
“你愿意给我机会的，不是吗?”
最近的饭店，一个来回也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要如何近水楼台?
真糟!
现在不单是她能猜到他的心理，他也开始变得像她肚里的蛔虫。
“弗兰克，带他去主楼挑间房。”
伊曦懊恼地拿起书挡在眼前，纤手赶苍蝇似的挥了挥。
她现在才不要看到他。
“唐先生，请这边走。”
弗兰克忠实地恪守自己的职责，对伊曦惟命是从。
尽管他对这位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唐先生心存怀疑，让他住进主楼，既不妥当也不安全，但他相信主人的决定。
无论主人做什么，总有她一定的理由，他只要照主人说的去做就成了。
“主楼共有三间客房，内部的设计风格各不相同。一间欧式，一间日式，还有一间极富拉丁味道。”弗兰克带领唐怀远爬上二楼，依次打开三道房门，“不知道您喜欢哪一间?”
唐怀远到各个房间门口，各看一眼后又绕了回来。
“曦儿的房间在哪儿?”
“主人的房间在三楼。”
基本上，距三间客房都一样远。
“我喜欢高，就住三楼好了。”
他说得倒是轻松。
“真的很抱歉，唐先生，三楼并没有客房，还是请您在二楼挑一间。”弗兰克的措辞听上去很客气，拒绝却相当强硬。
“没关系，我就跟曦儿住同一间好了。”
唐怀远完全不把弗兰克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提起行李，开始寻找上到三楼的楼梯。
他以为自己是谁?
弗兰克不悦地皱紧了半灰的眉毛。
“可是主人并没有说过，允许您住进她的房间。”
“她也没说不可以，不是吗?”他朝走廊尽头的楼梯走过去，“再说，我一向习惯跟她住一间。”
弗兰克急忙跟上。
他是客人，主人同他的关系，似乎也不寻常。他找不出有力的理由来拒绝他的要求，也犯不着跟他硬碰硬。
主人自会让不自量力的人载个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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