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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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澈的旋律盘旋而出，悠扬上升，有如随着清风飞往云端，清灵，明净，阳光透过，散发出天堂的气息，光芒耀眼，人心宁静，那种纯净的欢乐，系动人心，安详，安详，诱人的安详……

是《安魂曲》，不要，你不要弹这支曲子——

“我是双子座的。”

双子座，一明一暗，明暗相替——

“我没有丢下你，从来没有。”

因为你，我已经无法再回来——

清俊的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微笑，“我没有丢下你，你却丢下我了。”

“没有，没有，你回来！”苏清欢大叫着坐了起来——是梦！

急急地喘息半晌，她终于抚平心头的悸痛，她不能失去他，他是她追求已久的一个梦想，温柔善良，才华横溢，她没有遇见他也就罢了，但他绝对不可以在她已经走进他的世界之后再丢下她，没有他的世界太冷淡，她无法再回去了。

她要让他回来，她不能让他就这样黯然离去，她不仅要让他回来，她还要让他真实地永远地在她的身边。至于别的什么人，她再也顾忌不到了。

“你来找狄仲玄？”一名神色清冷的年轻男子走进客厅，在她面前的沙发里坐下，他和狄仲玄长得很像，只是脸色苍白些，而且脸部的轮廓还要秀气上三分，“竟然有女人找上门来，看来他伤天害理的事做了不少。”

“他才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听到有人说她的王子，苏清欢满身的刺立刻竖了起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不许你侮辱他！”

“有趣，”年轻男子漂亮的脸上现出一丝玩味，“像个刺猬。”

苏清欢皱眉，怎么狄家的人说话都是这样****跳的——当然她的王子除外。

“我是说你像个刺猬。”男子好心地给她答案，一边以审视的眼光仔细地看她，“我说他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这并不是侮辱，而是事实。”

“他做了什么？”苏清欢眉头紧蹙，心情大坏，一定是那个家伙，他竟然敢用她的王子来为恶。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男子似乎很累了，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神情懒懒的，“喝喝酒，打打架，玩玩女人——其他的，我也想不出了，不过，你放心，他还没有杀人放火。”他的唇边泛起一丝讽刺的微笑，“基本上，还算一个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

“他竟然敢做这种事？”苏清欢脸色煞白，“他怎么忍受得了？”

“你似乎很清楚真相。”男子仍然是漫不经心靠着，眼睛甚至也没有看她，但是很显然，他知道苏清欢口中的两“他”并不是同一个人，“那个家伙就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他无法忍受，然后把他永远地赶出去。”

狄仲玄是一个多么温柔纯净的人，然而现实却是他每天都要面对另一个“自己”曾经放荡、黑暗，甚至伤天害理的事实——

“混蛋！”苏清欢恨恨地骂出了声。

“看来，你爱上他了。”男子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他的脸色竟好像越发地苍白，但是精神还好，“还是你准备否认？”他的问话很奇怪，根本就是已经确定她已经爱上他了，而且那个“他”是哪一个，似乎也不用多作解释。

苏清欢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再也不要单恋了，他爱不爱她都好，她的心情，她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不过，这一回，那家伙却赢了，”男子站起身，不是错觉，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仍然在朝她微笑，“可怜的小女孩，你竟然成了那家伙赶走他的工具。”

“少爷，”御堂夫人出现在楼梯口，“你该吃药了。”

男子没有再看苏清欢，缓缓地走向御堂夫人，他的声音还是懒懒的，“我当然不会忘。”

“可怜的小女孩，你竟然成了那家伙赶走他的工具。”

男子的声音，一直回旋在她的脑中，工具？那个混蛋，他接近她全是故意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她做出背叛狄仲玄的事，让他灰心，然后永远地赶走他。

苏清欢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一阵刺痛后，她竟然清醒了许多。她不能伤心，也没有时间自责，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是，她的全身都在颤抖，不受控制——

“有趣，”低沉好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但是她再也不会听错，他们分别是如此清晰，清晰到连每一个字都是如此的天差地别，“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

然后，他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他的眼睛笑笑的，神情也似乎很温暖，但是，她不会看错，“你喝点什么？”看来他心情很好。

“我什、么、也、不要喝。”苏清欢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找你、是、有事。”她仍然抖得很厉害，声音断断续续。

“你生病了吗？”他的手抚上了她的额，那是她的王子的手。

“啪！”苏清欢拍去了他的手，不让他碰到自己。

“看来，你也要否认我的存在了。”他看看自己的手，并不生气，“知道真相的人，都是这个反应，你不是第一个。”

“把他还给我。”苏清欢仍然抖个不停，但她不能控制，她也不想控制，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为什么？”他斜着眼睛看她，眼神冷若冰霜，“我是狄仲玄，你不要搞错了，我就是他，我就是他自己！”

“胡说！”苏清欢大声反驳，很奇异地，颤抖停止了，“他才不是你这种混蛋！”

“我是混蛋？”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直问到她的脸上，“我再说一遍，我就是他！你爱上的，只是半个狄仲玄，我也是狄仲玄，只不过，我是他身上最见不得人的一面。”

“你以为他没有恨吗？你以为他不会怨吗？你以为他就一直是这么温柔的吗？”他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反复不停地来回走动，越走越快，“他也只是一个凡人，怨恨，黑暗，暴戾……所有这些人类丑恶的情绪，他都有！”他忽然停了下来，俯下身子紧盯着苏清欢，“他是个真正的懦夫，他把这些，都给了我，我就是这样诞生的!”

“你胡说！”苏清欢捂住耳朵尖叫，她的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清楚地告诉她，眼前这个人，他说的都是事实，只是她不敢承认，更不能承认。

“清欢，”他的声音忽然很低很柔，充满了一种邪恶的诱惑力，“你爱的是狄仲玄，对不对？所以你也必须爱我，你是不可能只爱半个人的——”

“他不是半个人！”苏清欢睁开了眼睛，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就算你真的是他创造出来的好了，他不也是一直地想要消灭你吗？他的心是善良的，这就够了，其他的，错不在他。”

“你是说我——”他的眼中现出一丝凄凉，声音冷得像冰，“——我是应该被消灭的那一个？消灭，你竟然说消灭，我，难道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吗？”

苏清欢心里现出一丝不忍，但她却再没有精力去想更多别人的事，她选择别过脸，她不敢再看他，竭尽全力才能平静地说：“我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这是不可能的。”说话的不是他，这个声音太有威严。

他有一张和狄仲玄非常相似的脸，“你是狄老爷？”苏清欢清清楚楚地问。

他点头，就算是这种轻轻的点头，他还是很有威严。

苏清欢走到他面前，手一扬，清清楚楚地，她给了他一个耳光，声音很响——

“你才是那个最大的混蛋！”苏清欢愤声大叫，扬手指向狄仲玄，“他是你的儿子，你自己看看你把他逼成什么样子了？现在他的样子你很满意是不是？好，就算你满意了，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把他赶走了，你问问他快不快乐，世界上，竟然有你这种狠心的父亲——”

她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人拉着手拖出了门外。

“你是笨蛋呀？”是他——那个“狄仲玄”把她扔上车，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忿忿地教训她，“你竟然敢打我父亲，他要是生起气来，你很可能就没办法活着回去了。”

“我就是气不过他那张脸，”苏清欢揉着被他拉痛了的手腕，不在乎地说，“那种脸让我看了就忍不住想打他。”

“跟我一样。”他笑了笑，淡淡地说。

“什么？”苏清欢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也很想打他。”他的笑容在不断扩大，“你没看到我父亲刚才的样子——”终于笑出了声，“真是太精彩了。”

苏清欢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事实上，当时，她并不是很清楚她做了什么，等她明白过来，她的手已经落在那张“太上皇”脸上了。

“真的是你赞助我来东京的吗？”他们再次来到那个海边，苏清欢忽然问他。

他点点头，却没有看她，手里握着一枝枯枝在沙滩上无意识地划着什么。

“为什么？”

“我喜欢你的音乐，”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笑笑，“我以前就说过，你的音乐里有感情，听你的音乐，就像看见你的心一样，干干净净的。”

“那——”苏清欢怔了怔，实在不知该怎样启口，是这个人赞助她来东京，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有可能遇见狄仲玄，可是现在，她却要他离开，把她的王子还给她，她该怎么说？

“女人，真是种残忍的动物。”他笑笑，扔掉枯枝，一边拍拂着手上的泥沙，一边无所谓地耸肩，“我不用你感谢我，反正我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我知道你想赶我走，但是我不会让你随心所欲，所以，”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飘忽，“我们，是敌人。”

“我会赢的。”苏清欢抬起了下巴，如果是为她自己，她绝对不会与他为敌，但现在是为了她的王子，所以她绝对不会对他屈服。

“那我们试试吧。”他笑了笑，放松了身子躺在沙滩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竟然睡着了。

苏清欢火大地看着眼前这张沉静的睡脸，她刚向他宣战，他竟然就在她的面前睡着了。在他心中她原来竟然这么没有威慑力，心里有气，那只手就不听管束地伸向他的脸，捏住他的鼻子——闷死最好！

梦中人很不舒服地皱眉，推开她的手，略侧了侧身又重新睡去。他的睡脸很安详，长长的睫毛垂着，柔和地在白净脸上投下一抹暗色的阴影，看去竟带着些许的忧郁，这样的他，不再放荡，不再阴暗，苏清欢怔怔地看着他，竟好像看见了她的王子一般——

他的眼睛睁开了，目光暖暖的，轻轻地流泻在她的脸上，然后他笑了，那种笑容也是轻轻柔柔的。

苏清欢惊呼一声，捂住了嘴，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的人——

“是我。”声音低低柔柔的，像股清泉，渗入她心底最脆弱的角落。

猝不及防的泪迅速滚落，苏清欢隔着泪雾怔怔地看着他，真的是他吗？他真的回来了吗？

一只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珠，他的动作，也是轻轻柔柔的，一如他温暖如阳光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苏清欢笑了，小小的脸庞因为哭过变得红扑扑的，眼角含着泪，看上去格外地楚楚可怜。

“我本来是回不来了，”狄仲玄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微笑，“因为你在想我，所以我就不能离开。”“那你不要走好吗？”苏清欢扬脸看他，她的语气很急促，“我每天都想你，你每天都不要走好吗？”

狄仲玄没有说话，他只是无声地搂着她。

“我需要你，”苏清欢直直地看他，她自己也明白，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一直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从未出口的真心，此刻轻易地吐露，因为她害怕，害怕他会再次丢下她，“你是我的王子，也许你会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

“我知道，”狄仲玄阻止了她的自怨自艾，“我早就知道，而且我也从来不觉得可笑。”

“骗人！”苏清欢挣脱他的手，他在安慰她，他总是这么温柔，她从未说过的话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没有骗你，”狄仲玄没有勉强她，暖暖的眸光中现出一丝焦虑，语气也急促起来，“我没有骗你，那一天，你说过这句话，你是用中文说的!”

“你——”苏清欢静了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懂得中文？”

狄仲玄点头，“只是听得懂。我的祖先是从古时从中原大陆远渡东瀛避难的明代贵族，所以狄家的传人多多少少都懂得一点中文，那天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只是，那时候我不敢接受，因为我，其实是一个不完整的人——”

“不许这样说！”苏清欢打断他的话，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以，“你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比任何人都要完整。”

狄仲玄轻轻苦笑，“清欢，你不用安慰我，他说得没错，如果我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也就根本不会有他的存在，他就是那个最阴暗的我，我——”

苏清欢扑到他的肩头，大声说道：“就算你是个懦弱的人好了，我就是爱你！不许你丢下我！”

“傻瓜——”狄仲玄将脸埋进她的肩窝，良久，一颗眼泪不自觉地滑下，滴进她细腻的颈项，热热的。

苏清欢全身一颤，更紧地搂住他，似乎想将全身的力量，传给这个满身是伤的男人——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狄仲玄才轻轻地拉开她，伸手为她整理微乱的长发。

“以后，”苏清欢享受着他温柔的服务，嘴里还不忘大声宣布，“不许你再丢下我，就算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也要当面问我，骂我，打我也可以，就是不许你不声不响地走开。”

狄仲玄宠溺地看着她小小的脸庞上霸道的神色，揉揉她的头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不声不响地离开，只是，那个时候，一想到你与他……身体就会好痛，痛到我再也不能忍受，然后，我就没有办法回去了——”

“对不起，”苏清欢怜惜地看着他苍白倦色的脸，虔诚地说，“真的很对不起。”

“你永远也不要向我道歉，”狄仲玄的声音很低，低得近似耳语，“那不是你的错……而且，如果没有你的思念，我可能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他轻叹一声，“这一切，都要怪我太依赖你的爱了，清欢，我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对我有多重要。”

苏清欢再次湿润了眼眶，她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情话，她是他的王子很重要的人，这个事实，可以支撑她为他战斗一辈子。

“我会帮你，”苏清欢揽着他的颈子，大声说，“我会帮你消灭那个人，我要一个完整的你，完整善良的你，不要像你的父亲——”

狄仲玄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轻轻地摇头，“父亲没有错，他只是希望狄家会更好而已，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不要把什么罪过都揽到你的身上，”苏清欢火热的眸光落进他的眼里，“你是无辜的，他那样对你，根本就不配做你的父亲。”

“但是你还是不应该打他。”狄仲玄微微皱眉，父亲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这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我可以向他道歉，”苏清欢满意地看到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诧，这才慢慢地补充，“如果他肯先向你道歉的话。”

狄仲玄轻轻一笑，敲敲她的额角，“你这么想做我的守护女神？”

“我还没那么厉害，”苏清欢笑着摇头，“至少，我就不能拿那些绑架犯怎么样。他们……对你做过什么？”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也变得低低柔柔的，带着淡淡的怜惜。

狄仲玄摇头，“我不记得了，”他再摇头，轻叹一声，“可是他却知道，事实上，他说的并没有错，我心里是有怨恨的，只是我把这些都丢给了他。”

“忘了就忘了吧，有些事，忘记了倒比较好，”她担心地看他苍白倦色的脸，“你好像很疲倦，要不要先睡一会？”

狄仲玄摇摇头，“他的力量要强过我，在他醒着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出现了，如果我睡着的话，他就会再出来——”

“没有关系，”清清楚楚的失望写在她的眼睛里，但也只一会，她就迅速振作起来，“他出来也没有关系，我会不断不断地思念你，直到你再次出现。”她打开小提琴盒，轻轻一笑，“上次你要我给你拉《D大调小提琴曲》，我没答应，害我后悔到了今天，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补上。”

暮色的海边，爱的旋律婉转低唱——

狄仲玄满足地闭上眼睛，他实在是累了。

看来，他真的是累坏了，他们两个这样的斗争，结果是两人尽都筋疲力尽。

苏清欢静静地看着他恬静的睡脸，他已经睡了三十六个小时了——她很清楚，醒来的，一定不是她的王子，但是她还是舍不得离开他，能多看这张脸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一整天的幸福。

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他要醒了，苏清欢叹了口气，朝门外走去。

“我不会让他再得逞，你不要做梦了。”沙哑的声音，带着未消的睡意。

苏清欢没有理他，自己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