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婉玗转身拉开门板,突然一阵雷声轰然响起,惊得她浑身哆嗦,随即便是倾盆大雨。
候羽扣住她欲向前的手腕,低沉的噪音划过耳际,“今晚过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辛婉玗一怔,并没有转身,她静静地望着漆黑见不着边的天,似在寻找什么,雨越下越大,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更如她这颗蒙尘的心。
只听他薄唇轻启,低声说道,似渴望,似恳求,“——陪陪我,好吗?!”
辛婉玗缓缓回首,愣愣地望着他,一阵离愁笼罩着他们,她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浑身透露着浓浓的忧郁与悲伤。
此刻的她像被盯住脚步般,动弹不得,她甚至——无法拒绝他。
大雨毫无止境地下着,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这一晚,他们就宿在柴房,越夜,越冷。
迷迷糊糊间,辛婉玗觉得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心内不禁一惊,想要挣脱,忽然间睡意浓浓袭来,她陷入沉沉的梦乡。
梦里好似抱着一个暖洋洋的火炉,不!确切地说,是暖洋洋的火炉抱着她。
就那样,一觉睡到了天亮。
晨曦初露,大地酣睡初醒,温柔地抚着沉睡的人儿,缠绵缱绻。
“啪”一声巨响,脆弱的门板似要被震碎般来回晃动。
“你们在干什么!”极怒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震动声回荡在狭窄的柴房。
辛婉玗蓦地惊醒,却发觉候羽的双手仍霸道地环住她,她推开他的手,霍地站了起来,迎上候鸩暴怒的眼光。
狂暴的怒吼声,让候羽闭合的双眸张开,伸手摸去,身边只有她留下的余温。
心头掠过阵阵失落,温热的身子已经离开他的怀抱,昨夜拥她在怀中,居然睡的过沉,只怕无人相信放浪不羁的候二少会单纯地拥着一个女子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而心底的满足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种满足,充斥着他满满一心田,酥暖温柔。
候鸩深幽不见底的黑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以及被背叛的愤恨,他走至他们面前,照着辛婉玗的脸便是狠狠的一巴掌,“你这个人。”
辛婉玗不闪也不躲,硬生生地承受了他这愤憎的一巴掌。
他的力道极大,她的脸被打偏了去,鲜红的血丝自她的嘴角缓缓流出,将本就苍白的面庞衬得更无人色,她弯起唇角,低低地笑了起来。
也好,这样也好,她忽然觉得累了,很累,怨也好,恨也罢,她只想挣脱这个牢笼。
窗外,晨露笼罩,扑朔迷离,朦胧醉人。
辛婉玗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半垂的长发遮住她的脸,让人无法探究她此刻的表情,而那瘦弱的肩膀却是微微颤动着——
“——哈哈——”
辛婉玗缓缓抬起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楚而苍凉,如利刃般划破沉默。
她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尽是嘲讽与冷然。
“大哥,你怎么可以是非不明地动手打人!”话音刚落,候羽便冲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四目相撞,他毫不退缩地迎上候鸩愤怒的目光。
“我是非不分?!事实都摆在面前了,你还期望我如何善待这个人?!”
“我们——”
“没错,我就是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绝美的面容带着倔强的悲凉,本应聚集世间一切光彩的双眸却是如死水般空洞而绝望,唇角溢出的一丝鲜红,妖娆刺目,灼痛了他的眼睛。
候羽愣愣地回过身,仿佛不敢相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灼热的目光静静地望着她,带着迷惑与探视。
她绝美的面容此刻带着绝然的平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候鸩,眼里却流露出深沉的绝望。
候羽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微闭眼,用尽全力抑制住欲上前拥住她,安慰她的冲动。
而候鸩更快一步地走向她,他轻柔的为她拭去唇边的血迹,他目光慢慢上移,看到的是她苍白美丽面容上的冷漠神色,心跟着痛。
“婉玗——”欲言又止,候鸩幽深的黑瞳里满是愧疚与痛楚。
他轻柔地将她带进怀里,紧紧地抱着,用尽全身的力量,抱着她。
她苍凉悲痛的一笑,摧毁了他所有的信念,他已经不想去追究自己心底那股隐隐的疼痛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样的她,令他好不舍。
桑红望着候鸩心疼眷恋的目光,心下一怒,大吼道:“辛婉玗,没想到你竟恬不知耻地勾引自己的小叔。”
辛婉玗双眸微侧,却恰恰对上桑红得逞的双眸中掩不住的慌乱。
原来真的是她。
候羽望着眼前相拥的两人,早已忘了周围的一切。
他明知辛婉玗是他大嫂,仍是不顾一切地爱着,甚至,愿意放下所有带着她远走。
望着深情难却的大哥,他的心微微颤动着。
候羽无法再看下去。他想要阻止这一切,却发觉自己张开的唇,发不出一点声音,双脚像是被狠狠钉在地面,无法挪动半分。
他——错了吗?!
一直,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原来,他的爱,只会给她带来伤害。
候羽终是挪动了脚步,僵硬的转身,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无法逃离,只能缓缓地游走在寂静的大院。
他答应她——远离她——
从此远离——
晨雾飘洒在他身上,是萧瑟的凄凉,带着无法言说的哀伤,在他的整个世界无限蔓延——在他转身离开后,辛婉玗的双眸瞬间清明,她猛地推开候鸩,挣脱他的怀抱。
她抬眸望着他剑眉紧锁的俊容,勾唇一笑,忽然凑头到他耳边轻声道:“候大当家,婉玗败坏家门,您不觉有失身份吗?!”
双眸直直地望向他,带着她认为他可以看得懂的决定,候鸩一怔,双眸瞬间黯然,微微垂下眸。
候鸩身体一僵,身侧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深吸口气,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她,随即勾起一抹笑,那笑,狂妄残忍。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绝不会如她所愿。
“来人,将夫人押回房,她要是私自出房门,我惟你们是问。”
辛婉玗不知道,她如赌必输,只因,她低估了候鸩的掠夺之心。
三更天。
四周一片寂静,忽见院子上空,冲起一片黑烟,院里几处阁楼,吐着红红的火舌。
火势越来越大,黑烟弥漫着房间,通红的火舌快要吞噬整个卧房了。
她张口欲呼喊,浓郁的黑烟呛入口鼻间,火辣辣的一片疼。
恍惚间,一双手臂横过,将她抱在胸前。
“婉玗——”耳边不知道是谁的呢喃低语,她奋力睁开眼,却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