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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胭脂泪,留人醉(三)

京都 醉云客栈

“图哥哥,你看你看——”刚一落座,候寍便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客栈里的环境,一边打量着一边还不忘扯着身旁的图勒问东问西,全然不在乎身边的木头是否回答了她的问题。

在她的死缠烂打、软硬兼施的无敌赖皮功下,娘亲终于答应她和图勒一起到京都寻找二哥和大嫂,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娘亲非得让他们来这个地方,不过,京都真的好好玩呀,虽然玉城地杰人灵,可相对在天子脚下的京都来说,还是逊色得多了。

图勒接过小二手中的茶狠狠灌了一杯后观察起周遭的环境来,客栈里三三两两的客官看不出丝毫异样,图勒不紧蹙起眉头,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气息。

这么多天了,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候家的势力早已扩展到京都这个地方,照理说,倘若他们曾经出现过,那候鸩不至少毫无风声,除非——

不,不,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

图勒抓过手中的茶杯又是见底,不安袭击了他的心头,让他忽然之间一点信心都消失得荡然无存,他好怕会是那种最坏的结局。

然而就在这时,候寍猛然抓过他的手匆匆往外奔去,一路跑一路喘息着喊道,“不要走——等等——不要走——”

图勒心下一喜,握住她纤细的肩头急急问道,情急之下一点也不顾虑到是否会把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家伤到,“是不是见到婉玗了?!是不是?!”

候寍晃了晃脑袋,本就喘息不已的她被他摇得头晕目眩,还来不及出声,他已松开她的肩头,丢下她,匆匆追着前方跑去。

候寍先是一愣,等她反应过来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之时,他已经彻底离开了她的视线。

好你个图勒,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啊。候寍气闷地在原地直跺脚。

候寍转身欲走进客栈等他时,眼前倏时出现了几个猥琐模样的男人,贪婪的目光直往候寍身上打转,候寍见势欲出声呼救,突然颈上一痛,眼前一黑,登时没了意识。

待图勒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只来得及捡到她慌忙之中掉落于地的手镯,意识到候寍已出事,图勒对方才的失控懊恼不已。

皎洁的月光此时照射在他们的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温柔的月白。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走在街道上,落月当空,行人稀少。

她不说话,他亦然,风吹树影摇曳间,影子交错,竟分不出你我。

蓦地,一道若有似无的呼喊落入他的耳间,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人,由于自小习武,候羽的耳力要比平常人敏锐许多,神情一紧,便要循着声音而去。

隐约间,辛婉玗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拉了拉他的袖子,担忧地望着他的脸,她不会阻止他去做任何事情,可却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担忧。

她不想他出事——

候羽一愣,心底似有一道暖流划过,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反手握上她娇柔的小手,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知道她在担心,这比什么都让人开心。

候寍害怕地缩在墙角,背对着月光,眼前出现了几道骇人的黑影。

黑影越来越近,直到她看清了他们脸上狰狞森冷的笑。

“啊——滚开——你们滚开——不要碰我——”候寍面色慌乱而惊恐,双手没有章法的四处乱抓,眼眶中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大哥——二哥——救我——救我——”

不知何时,夜色愈加浓重,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刮着,一阵阵鬼哭狼嚎划破阴冷吓人的长空营造出惊悚的氛围。

辛婉玗还来不及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那几个试图侵犯候寍的男人已倒地身亡,一时间,血流成河,血腥味浓郁蔓延。此时的候羽就像化身嗜血的修罗,一向温和的月牙眸也变得森冷骇人。

辛婉玗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唇,心揪成一团,她不敢松开手,怕一松开手,她会哭出声来。

候寍,那个美好纯净的女子,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遭遇着这般残忍的对待,身上的锦衣已被撕裂开来,面上毫无血色,目光灰暗无神。

顾不得多想,她慌张上前去,脱下披风盖住女子****的身子,低声喊道,“寍儿——”

“啊——滚——滚开——”她的手刚碰到候寍,候寍突然大叫一声,像是受惊的小兽,用力推开她的手。

辛婉玗没有防备,被她这么一推,就要跌倒,候羽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迅速点了候寍的穴道后将她抱起,他小心翼翼的拥抱着呵护进自己的怀里,望着怀里满脸泪痕的女子,他的心是忍不住心疼的揪紧。

寍儿,哥哥对不起你——

候羽紧紧握着候寍纤细的小手,凝着床上困于噩梦中的女子,秀巧的眉头紧蹙,眼角仍挂着未干的泪痕,候羽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与愧疚之色。

候羽望着昏迷不醒的妹妹,眉头一紧,狠狠地一拳打在床柱上,大手懊恼地捂着脸,悲痛之情溢于颜表。

辛婉玗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隐露着瑟瑟忧伤的背,她再也忍不下去,缓步朝他走去,伸手环上了那个神色黯然的男子,那一刻,她未曾深想,自己这一小小的动作给他内心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她只知道——

她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宇,不再让他难过!

“候羽,寍儿会好起来的!”

辛婉玗柔声安慰着他,试图用自己那颗同样不安的心去抚慰男子的恐惧,三天了,他不眠不休地守在候寍的床边,可候寍却是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陷于无止尽的噩梦中,无论他们怎么哀求,她都不愿醒过来。

候羽没有抗拒地环上她的腰,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仿佛那是最自然不过的动作。

月光透着穿温柔地洒在相拥的人儿身上,缱绻缠绵,这一晚,很美!

候羽望着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的人儿,欣喜地唤道,“寍儿,你终于醒了?!”

“这——这是哪儿?!”候寍一连昏迷了几天,刚醒来一时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虚弱地抚着隐隐作痛地头,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不由一惊,挣扎着便要坐起身来,“你,你是谁?!”

候羽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了眼,板着候寍的身子,让她面对他,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努力地张了张嘴,却是连句话都说的模糊不清,“你,你在说什么?!”

候寍吃痛地蹙紧眉头,咬着嘴唇,眨着一双又胆怯又惧怕的眼睛愣愣地望着眼前似曾想识的男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在哪里见过。

“寍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候羽蹙着眉,直觉候寍只是在跟他开了个恶作剧的玩笑,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陌生,那么恐惧,他再也忍不住,急急问道,“寍儿,你真的连二哥也认不得了吗?!”

辛婉玗端着候寍的药走了进来,刚巧听到候羽受伤的低喃,不觉一惊,忙上前察看,转眸便是对上候寍兔子般的红眼睛,擒着泪控诉着男子的粗鲁。

她忙上前拉开候羽的手,安抚地握上候寍瘦弱的小手,柔声问道,“寍儿,你还记得我吗?!”

候寍偏着头咬了咬手指,忽而摇了摇头,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道:“漂亮姐姐,我认识你吗?!”

辛婉玗一怔,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候寍身体虚弱得紧,服了药后便沉沉睡去,毫无防备的睡颜,安静美好。

辛婉玗走到窗前眼睛擒着泪,被候羽一把揽在怀中,此时的她已是泪眼朦胧。

“怎么办,怎么办?!”

“婉玗,别自责,这不关你的事。”候羽安抚地紧拥着怀里惊慌失措的人儿,闭了闭眼,心中也是一片混乱,仍是接受不了候寍失忆的事实,她从小在家人的呵护下成长,犹如一朵娇弱的花儿,如今却差点被人糟蹋,想到此,眸中的沉痛更是加深几分。

是他保护不好妹妹,才会让她遇到这样的事情。

良久之后,一阵短促有力的敲门声打破沉默。

辛婉玗直起身子离开他的怀抱,往屏风后走去,那一瞬间,候羽心中像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落空了一拍。

很快的他收拾心情,朝着门口低声说了句“进来”,随后走进了一名黑衣人,躬身行礼,道,“主子。”

“可有消息了?!”

“属下已查实,三小姐此行是与一名叫图勒的男子前来。”黑衣人始终低着头,恭敬地向候羽禀报着他交代的事情。

屏风后的人儿在听到那个名字时,浑身一震,心里已是压不住的疑虑,图勒,他怎么来了?!

黑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夫人似乎早已猜到主子您就在京都——”

听了黑衣人的话,候羽蓦地一怔,旋即很快恢复了正常,幽深的眸子里有着摄人的光芒,对着黑衣人说道,“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挥挥手,黑衣人快速离去,微微的风随着开启的门吹了进来,很快地室内恢复了来时的平静。

辛婉玗仍是站在原处,揪着衣襟,阵阵惊慌扰得她喘不过气来,刚刚那个黑衣人的话,她一字不漏听了进去,娘既然已经猜到候羽到了京都,那图勒和候寍会一同出现在京都便不足为奇了,相信过不了多久,爹很快便会得知这一切——

闭了闭眼,想到疼爱她的父亲震怒与失望的眼神,她的身子忍不住一阵轻颤,忽然,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微微颤动的身躯,仿佛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带着磁性的迷人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如此温柔,辛婉玗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

“别怕,一切有我。”他如是说,字字坚定。

每次有困难候羽总会像守护着她的天神一样出现,难过时安慰她,失落时鼓舞她,受伤时帮助她——这个男人,总是无时无刻默默地用着自己的方式在爱着她。

她多想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被他呵护着,被他宠爱着,再也不要惊慌,再也不要迷茫——再也不要离开——

可是——

人生总是会有太多太多的无奈和遗憾,逼着你做任何自己不想去做的事情,比如——推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辛婉玗不着痕迹地退了开来,慢慢平静下来,她回到了那个候羽最初认识的辛婉玗,清冷疏离,一双清明的美眸迎上他,顿了顿,说出了候羽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语,“候羽,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她的话让他心头泛起巨大的哀伤,有如一只无形的手箍住他的心,疼痛不堪。

他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扣上她的手腕,轻声道,“你真的决定了?!”那声音无比温柔却字字扣着女子的心弦,仿佛一把尖刀抵着她细嫩的喉咙,让她忍不住轻微战栗。

她极缓极缓地抽回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试图用这样一个动作宣告着她的决定。

倘若她知道此次回去等待她的将会是何等悲惨的命运,她一定会选择自私一回。

只可惜,人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回去之前,我想先回家看看我爹。”

空气中仍散发着她身上独特的气息,就像萦绕在心间颤动的缕缕情丝,久久散之不去。

候羽闭着眼,深呼吸,仿佛,她仍在他怀里,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