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您说娘过不过分,老逼人家学那些女红——”
内厅不时传来候寍娇嗔的嗓音,她缠着辛婉玗不住地说东道西,一行几人有说有笑,气氛甚是温馨祥和。
这时从外边走进一个丫环,有礼有欠了欠身后恭敬地说道。
“老夫人,桑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吧。”
“娘,红儿给您请安了。”
娇嗲嗲的噪音伴随着一阵馥香,桑红款款移步而至。
见到辛婉玗坐于旁边,柔柔唤道,“姐姐。”
辛婉玗轻点头,盈盈一笑,那一笑的淡然和温婉,使她看上去犹如一块无暇的玉璧,玲珑而静逸,竟让桑红有片刻失神。
“妹妹多礼了。”
“娘,红儿今儿个特地给您炖了燕窝,正巧姐姐和寍儿也在,大家一起来尝尝红儿的手艺可好?!”
桑红边说边从丫环手中接过已舀好的瓷碗,送至候凌氏手中。
“嗯,味道还真不错,来,大家快尝尝。”
候凌氏尝了一口,笑着点点头,并示意丫环为婉玗几人端上。
站在身边的兰儿紧张地望着辛婉玗,她仅是以眼神示意她放心,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不错,姐姐今个儿可真有口福。”辛婉玗慢条斯理地品着燕窝,嘴角弯了弯,露出一道细细浅浅的笑来,“赶明儿,婉玗也得给妹妹送上一份礼物才是。”
“红儿在此谢过姐姐了。”桑红恭敬地说道,垂眸敛去眼底那一抹复杂的神色。
一片安宁,窗外花枝摇曳,小蜜蜂在花间飞舞,嗡嗡嗡的声音随着花香一起飘入。
晨曦载曜,万物咸覩,花开烂漫,花香袭人。
辛婉玗端坐于书案旁,敛着眉,认真地查看着账薄,蘸墨汁后的紫毫在纸中挥舞着,手起笔落间,动作优雅而流畅,紫流苏耳饰随着俯身的动作,轻抚脸颊,温婉动人。
这时,兰儿匆匆忙忙从门外走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姐,小姐,不好了——”
辛婉玗笑睨她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紫毫,打趣道:“兰儿,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好生生地在这嘛。”
“不,不是啦,小姐,是——是大当家——大当家来了——”
兰儿气喘吁吁地说着,话音未落,只见纱幔一掀,候鸩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阴郁,但是他的眸光却比脸色更为阴郁,犀利的眼波从辛婉玗脸上缓缓扫过,就好似有锋利的刀刃在她的脸上刮过一般。
很显然,候鸩是在隐忍着怒气。
虽然他在极力隐忍着,但那怒气依然昭然若揭。
即使他是个易怒之人,可从来都不会像此刻般,暴怒中夹杂着失望与不可置信。
到底是怎样糟糕的事情,让他有如此复杂的神情呢。
“婉玗见过夫君。”辛婉玗微微欠身,只是往身侧一站,并不再多讲。
“你一点也不好奇为夫今日所为何来?!”
“既然是有备而来,婉玗又何需多问?!”
“哼,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望着辛婉玗淡定自如的神情,候鸩的脸色更是阴郁,身体忽然往旁一侧。
辛婉玗这时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候鸩身后的桑红,只见她脸罩白纱,低垂的脸依稀可见红肿的双眼。
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红儿,把你脸上的白纱揭下来。”
候鸩低喊一声,冰冷的眼光射向辛婉玗,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安的神情。
“不——不要,夫君,红儿这样子,这样子怎能见人呢。”桑红摇摇头,改而用手抚着脸,咽咽呜呜地哭泣着。
辛婉玗秀眉拧起,忽然想证实心底的想法。
“她的脸怎么了?!”
桑红盈满泪水的美眸冷冷地望着辛婉玗,目光里的恨意让她心里凉飕飕,咬咬牙,她上前将桑红的白纱扯落于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辛婉玗瞪着眼前的容颜,心头不禁一颤。
这还是桑红的脸吗。
妖娆曼妙的容颜,此时竟起了一层小小的红点,密密麻麻地分布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她所赠的胭脂——
“姐姐,红儿一向敬重您,而红儿一直谨言谨行,可为何您仍是容不下红儿?!”桑红咬着唇,伤心欲绝地望着辛婉玗,梨花带泪的容颜人见忧怜,“红儿自知身份低微,远不及姐姐雍容华贵,可是,红儿只求能够待在夫君身边亦无怨无悔,难道连这样小小的要求,姐姐都不愿成全吗?!”
“辛婉玗,你以为毁了桑红的脸,你能得到什么?!”候鸩隐忍的怒气中含有一丝不可思议。
辛婉玗蓦地抬眸望着他,不明白他话中何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想装蒜吗?!”
辛婉玗定定地望着候鸩黑眸中的痛恨、失望,心头一怔,却奇异地发觉自己竟没有丝毫难过的感觉。
打从一开始他就认定是她所为,如果是这样,她毋须多加解释。
况且,姑且就让他以为是她吧,兴许这样,她能早日解脱。
“欲加之罪,何患无穷。”
辛婉玗依旧是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沉重压抑的空气中蓦地传来一道温雅冷澈的声音。
一行几人皆抬眼望向忽然出现的候羽,他带着一贯的慵懒邪魅,唇边挂着浅浅不真实的笑容。
看见候羽,桑红眼里几丝惊诧,神情微征,瞬即恢复如常。
“你还有什么话说?!”候鸩蹙着眉,脸色苍白,颤声问道。
候鸩定定地望着她,竟期望从她口中听出另外一种答案,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桑红,可她脸上的伤是如此严重而真实,即使再怎么样,没人愿意以身试险,更何况是视容颜比生命更重要的桑红。
“我无话可说。”辛婉玗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嘴角噙着候鸩看不透的笃定。
“你——”
候鸩见辛婉玗一脸决然,一时语塞,顿在原地。
一阵疾风闪过,桑红发上的针簪已落入候鸩手中,望着冷若冰霜的辛婉玗,勃然大怒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眸光顿利,手中的针簪便要往辛婉玗漂亮的脸上划去。
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辛婉玗只感觉有锋利的疾风划过她吹拂可弹的肌肤,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瞳孔一紧,惊讶地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她甚至不知道他几时闪到自己身前。
是候羽!是他在危急时刻推开了她,用自己的身子迎了上去!
“二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候鸩的怒吼将她从迷茫中抽离,她愣愣地望着犹如神祇般站在身前的男子,一条殷红刺目的血痕顺着颈部一路划下,伤口虽然不大,却仍然触目惊心——
辛婉玗捂住唇,生生咽下就要出声的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躯更是忍不住的轻颤。
候羽,你这是何苦呢?!
颤巍巍地抬起手,柔软的丝绢抚上那道受伤的口子。
“疼不疼?!”声音很柔。
“不疼!”候羽低低说道。
“你真是太傻了!”
候羽深深地望着她水眸低垂的模样,一颗冰凉的坚固的心竟然有些温暖,她,在担心他吗?!
手不自觉抚上那颗狂烈跳动的心,目光缠绕缱绻,这样的感觉似熟悉,似陌生,他无从探究,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到她会受到伤害时,身体下意识地护着她,仿佛,保护她是他的使命。
辛婉玗转过身子面对着候鸩,只见她双唇被抿成一条直线,容颜苍白似雪,绝世双眸亮如星子,却冷若寒冰,盛满决绝之色。
他说她狠毒,她在他心中就是个毒妇。
他竟为了另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毁了她的容。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下去,既是如此,何不将她休离,放她离去。
辛婉玗紧了紧手中点点血迹的丝娟,唇边挂着飘渺的笑,淡淡地说道,“既然大当家认为妾身是歹毒之人,何不休了妾身,免得大当家提心吊胆,整日担心着妾身是不是会再次伤害桑夫人!”
此话一出,候鸩与候羽皆是一愣,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