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并不看托塔李天王,只侧头看向那垂眸的紫衣女子,问:“为何?”
紫衣愣了愣,不声不响。
紫衣这女人,我亦是看不上的,真是枉费我义父情深一片。
我脱口问道:“我义父向来待你不薄,你三百年来随时可以举证我义父,可是你不曾揭发,为何三百年后偏生来凑这一脚?”我手指托塔李天王,“还是他给了你好处么?”我说着,又向后指那太上老君的孽徒丹炉元君,“还有你这看炉子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众仙都不说,偏你帮着托塔李天王搭台唱戏,是托塔李天王也给了你什么好处么?”
托塔李天王怒叱我:“大胆黄口小儿,不过一介肉体凡胎,谁给你的胆子,天庭之上,叫嚣放肆?”
就是因为在天庭之上,谅托塔李天王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我怎样,我愈加放肆道:“你才放肆,太上老君都说我义父是天庭功臣,居功至伟,救了天庭,你们就这般对待我义父?想着置我义父于死地,你究竟存了什么私心?你要有本事,上天入地,抓回二郎神,再来三方对质,才是真本事。”
托塔李天王一张黑脸乍青又红,最后转为紫色,脸上肌肉痉挛。
我手指他,道:“你看,你看,你心虚了吧。我大师兄说过,人一心虚,就会肌肉痉挛,还会用手下意识的摸自己人中——”
托塔李天王被我一说,手生生僵在半空中,再慢慢放下。
天上老君捋须长笑,道:“蜀山那无忧子可真是活成人精了,连着他这小徒弟,也是个小人精。”
我又听义父在问:“为何?”好似这一场审判,这凌霄殿上众仙,都不曾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耳,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清秀的紫衣女子。他就这般,执着的,看着那个女子,问着同样的话。
紫衣却是没有勇气与义父对望的,只匆匆看了一眼义父,又低头垂眸,径自沉默。
“帝君,您位高权重,敢做自是敢当,苦苦为难一个小小掌侍作甚?”又是那个丹炉元君跳了出来。
义父再问:“是因为他吗?”不过是这话起话落的功夫,我的右手空了,义父身随影落,已是单手擒了那丹炉元君,站在了紫衣仙子面前。
紫衣倏然急声道:“不,帝君,您放开我夫君,一切与我夫君无关,我不过是遵天规,道实情。”说着,张开双臂,以身子挡在了丹炉元君身前。
我惊奇又难以置信的看着一个女子会变脸变得这么快,不久之前还是柔软温婉的弱女子,瞬间变成了一只护犊子的母鸡。
义父松手放了丹炉元君,俯眸看紫衣,清冷亦执着的发出第三问:“为何?”
紫衣仙子又是许久沉默,只一味护着自家夫君。
我忽然有些愤怒不甘,大敌当前,生死难料,义父竟还是纠结于这芝麻绿豆大的感情事,真是烦人。
而此时,那托塔李天王又不急了,似是看好戏般,是袖手旁观之姿。
我跑过去,将那似乎黏在一起的紫衣仙子跟丹炉元君推开,换我站在义父身前,气道:“义父,你翻来覆去的只知道‘为何’来‘为何’去的问,有啥好问的,人家是夫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丹炉元君站在托塔李天王这一边,紫衣自然随了她夫君站队。明摆的道理,紫衣能够当堂告发你,是因为不爱你,自然不在乎你生死;紫衣护犊子一样的护着她夫君,自然是因为爱。”
我深吸口气,毫不留情的总结道:“一句话,紫衣爱丹炉元君,不爱你。”
我见义父还是盯着紫衣看,怒了,将紫衣拉过来:“紫衣仙子,你不说,我义父不死心,你既是有胆告发我义父,这么点小问题你何不干脆点?”
紫衣仙子看向我,再看向义父,又回头看向自己夫君,双眸含情,轻声道:“是,我爱他,只要是能得他欢喜的,我都情愿去做,即便是死,我亦是情愿。”
义父闻言,倏然仰天长笑,那样一个高冷上的神,不笑则已,一笑真是吓人。
我见义父这笑法实在吓人,忙忙伸手去扯义父的袖子,连喊三声:“义父!义父!?义父——”
在我喊第三声时,义父终于笑罢,弯腰将我抱起,叹笑道:“义父活了上千年,竟是比不过你这不过十岁龄的小人精洞察人心。”
我环住义父脖子,凑近义父耳朵,低声劝道:“义父,你是没见过好的,才认为她好。相信我,她配不上你。”
义父闻言,与我额头相抵,笑了笑。
我又低声提醒:“义父,咱还是先想着怎么保命吧。”
果真,托塔李天王好戏看够了,回身奏请玉帝:“玉帝,现下人证物证俱在,请玉帝下旨帝君宽衣,以验明贤明帝君后背心是否有伤。”
义父扬眉,看向殿中众仙,冷然道:“上天入地,本君不从,谁敢验本君身?谁能奈本君何?”
义父说完,抱着我,转身朝殿外而去。
托塔李天王来了气势,抢身而来,欲挡住义父的路:“凌霄殿上,玉帝在上,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天兵天将何在?”
天兵天将迟疑着不敢上前,义父身影飘忽间,已是出了凌霄殿,我下巴抵在义父肩头后看,见那托塔李天王踏云苦追,却是愈来愈远,义父清冷的声音在白云间随风捎远:“李天王,本君看你纵有私心,多少亦是个有能力的,今日之事,本君不与你计较。待你找到二郎神,再来与本君对质,本君等你便是。”
我将汗湿的手心悄悄在义父后背心擦了擦,原是想着免不得一阵难缠后方能逃脱,不曾想,义父虽是有后遗症,却是气势了得,来去自如。
瞬时间,我对义父顶礼膜拜到了极点。
做仙的最高境界,自当如义父,做个睥睨众仙的仙中仙。
如此,义父做仙了得,做人亦是绝对人中之王吧。
我在朵朵白云间,美美的想往着人间的日子,一个舒适的家,一个出尘的义父,我不愁吃穿,穿新衣上学堂,下了学堂逛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