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上二楼,一把推开那道门,里面本来封死的窗户此时大开,春风从那儿吹进屋里,膳桌上剩下的是残羹冷饭,哪里还有雨晰的身影?
“该死,铁五,你是怎么看的?居然让这丫头无声无息地逃走了?”荀英咒骂了一声。
“将军,都是我不好,以为那道窗户已封死,她无路可逃,请将军责罚。”铁五跪下来。
荀英只是挫败地捶了捶窗边的墙壁,这丫头只怕再难逮住了,但是此刻他也不知道逮住她究竟意欲为何?成亲吗?那不可能,但是不成亲,找她又为是何因?
不管了,找到她的人影再说,本来他已将一切都理清了,但是这丫头还横出了这一杠子,让事情越理越乱,转身却是大步流星地出去,“追。”
带着自己人跑离了好一段路的雨晰,这才停下来,下马在溪边洗了一把脸,肚子里有些微疼痛,不舍地看了看那小镇的方向,摸了摸仍平坦的小腹呢喃道:“你也想爹吗?”
她那儿女情长的样子惹怒了一直不赞成她行事的白头师叔,只见他吹胡子瞪眼睛道:“楼主,你真要生下这孩子?长风那小子是硬心肠的人,你这样打动不了他的心……”
“我知道,但这是他的骨血,他为了自己的妹妹可以心软,那面对自己的孩子还能硬得起心肠吗?”雨晰抱着一线希望地道。
“傻孩子,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他身处庙堂,而你却处在江湖,你能舍弃这一切跟他?再说,你想要让他再与你混迹于江湖?这不可能,长风有长风的生活,他不同于我们。听雨楼是雨家的百年基业,楼主你怎可让它荒废……”白头师叔试图理智地分析给这个执着不悟的女孩听。
雨晰却道:“师叔,你说的我都懂,但是十年了,你怎么可以要求我放开他?我放不开啊……”说到这里,她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意,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般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白头师叔上前轻抚着她的头顶,知道这孩子其实也过得苦,虽说个性执拗了点,但却没坏心,“好了,孩子,别哭了。”
春风拂在身上有些寒凉,雨晰知道因为她的任性让楼里的人都私下里有怨言,但大家仍敬重她这个楼主,再加上师叔的从中调解,所以一切才能安然无恙。
怕荀英追来,她抹去眼中的泪水,再度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这回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生下孩子。
她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长风的时候,那是父亲第一次带她出任务,经过了多年的调教,她并不害怕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这个连父亲都赞扬她。
“我的雨晰做得很棒。”父亲边咳边抚摸她的头表扬。
那时候她就知道父亲已经病入膏盲了,只是为了她使劲地撑着,母亲死得很早,她已记不得母亲的样子,只知道她是个瘦弱的江南美人,一年到头吃药还多过吃饭,而父亲却是喜欢母亲的,可那个病弱的母亲却是生下她后没能撑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还记得她的手轻抚她的头发,看着她的大眼睛,“我的雨晰以后要怎么办?”
她理解不了母亲临终时的话,现在也理解不了她的担忧从何而来?
当她第一次看到被困在囚车里的荀英时,只看到这个比她大不少的少年充红着双眼,使劲地用头撞着铁做的囚车,身上戴着厚重的粗锁链,而一群身穿衙役的人却拿着铁棍打他,饶是这样,他的抗争也没有停下,并且越见疯狂。
她震惊了,他的头不痛吗?他的身子不痛吗?
当他通红的眸子看向她的方向时,两人对视上,但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意思,就像行尸走肉。
“这小子倒是练武奇才,可惜却由于走火入魔,得了这疯魔症,可惜啊,他的病症不轻,若不压抑住,往后很可能连人也认不出,可惜啊……”白头师叔连叹可惜。
他居然得了这样的病症,难怪他感觉不到痛楚,难怪他可以坚持这么久,她的眼睛离不开他,就在父亲要拉她离去时,她抬头看向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父亲,“爹,我要他。”
天上突然飘向细雨,打湿了她的衣鬓,从回忆里出来的她仰头看着飘雨的天空,她的心也在下雨。
她守了他十年,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狠狠地朝马儿的屁股甩了一鞭,马儿在雨中狂奔。
暮春时节,衣衫越来越轻薄,花褪残红之时,处处一派春之尾声的样子,但仍时不时春雨直下。
宇文泓处理完日常公务回到寝室之时,看到荀真正在看一幅画像,遂上前从后方抱住她的柳腰,瞄了一眼那幅画像,“看什么这么入神?连我进来也不知道,该罚。”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一咬,然后耳语道:“刚收到消息,你哥今儿个就会回到京里。”
荀真的身子酥软了,手中的画像险些要坠地,嗔道:“别闹我。”随后听到他的耳语,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我哥回来了?算一算他出京都好些日子了,是时候要回来了。”
叹息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画像,“这是姑姑前些时候送来的画像,这鸿胪寺卿的女儿我也去打听过了,似乎不错,只是听说幼时定过亲,未及婚嫁新郎就走了,结果被夫家传为克夫命。不过姑姑说找人算过,说没啥大碍。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哥又不是那么好摆布的,背着他干这事我这心都直跳呢。可姑姑那儿又不好交差?我怕我这里外不是人,回头非落得其中一个埋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