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轩却没有回答,认识她这么些年,这个高傲的公主一直是目中无人的,只是这一刻的她看起来真实了一些,“你我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我若不帮你,岂不是被人说是趋利避凶的小人了?”
安幸公主闻言,没有像往日那般像炸毛的猫儿般跳脚,少有的安静地跟在他的身旁,“谢谢你。”在人人避她如蛇蝎的一刻,惟有他还能伸出援手,看到他听到她的谢意而怔愣的样子,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
他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冬雪从枝头上掉落,正好砸中那些个宫女身上,宫女们忙颤抖起来,淡淡道:“你不用谢我。”
“无论如何,你帮了我是不争的事实。”安幸公主眼红红地道,父皇死了,母后也走了,皇兄又是那么遥远,她也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女。
丙寅年,宰相乃胡国奸细一案暴发,传开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而宰相府邸在太子满月那一日也被重重包围,而宰相之妻在得到丈夫是胡国人的消息后,当即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步履蹒跚地回到自住的院子里。第二日,当官兵要进去抓她之时,发现她已悬梁自尽了。一代权相之府,上下几百口人全都被抓起来投进帝京的大牢里。
据说搜府时,那些个官差人人都发了一笔横财,国库更是充盈起来,柳府之财抵得五年国库的收入。
荀真在宇文泓的身侧瞄了瞄那份长长的单子,轻悠着怀中的儿子,笑道:“没想到为相不过二十几载,这莫罕儿还真能贪,早知这样,以往应找他敲诈多一点油水出来。”
宇文泓却是没怎么笑,放下单子,起身背着手踱到窗前,脸色颇凝重地看着外面的飘雪。“能搜出这么多银子来,可见他贪的何止这些?只怕其他的银子都拿去用在了别的地方。”
“现在我们先下手为强,他那些个外放的子孙们不也让周将军亲自领兵去镇压了?回头给我哥去道旨意,着他要严加防守,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胡人有机会进犯华国。”荀真也知道这事有个时间差,不可能会太顺利,那个莫罕儿只怕在事发前就会有部署,所以只能寄希望周思成的大军能赶得及拦住莫罕儿外任的子孙。
宇文泓转身伸手抱过她怀中的儿子逗了逗,强笑道:“就算忧心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一群鼠辈。”
这样自信的男人散发出的光芒真的挺耀眼的,荀直不由得看痴了,况且他现在正亲手抱着孩子,更增添了几丝铁汉柔情,伸手揽着他的腰,“嗯,我信。”
安幸公主府,办完柳氏的丧事后,安幸公主迅速地消瘦了,此刻她看着对面坐着的一位披着黑斗蓬的人,小声道:“大舅什么时候抵京的?”
男子将斗蓬褪下,露出与莫罕儿有几分相像的脸孔,同样的三角眼吊着,此人正是昔日宰相的大儿子柳大,“你外祖父有预感会出事,早早就给我们寄信了,所以我们才会提前动手,一部分人牵着周思成的大军让他不能回援京城,随我进京的人手都藏在帝京的深山里。要进京里不难,现在你外祖母死了,舅母等人又关在帝京府尹的大牢里,安幸,你有何打算?”
安幸公主愣了愣神,想起柳轲死前跟她说的话,想到皇兄那天的绝情拒绝,心里不是不恨,“我,我能有什么作为?大舅,如果可以我也愿意为大舅出一分力,你不知道娘她的死状有多惨……”说到这儿,不禁哭出声来。
柳大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幸,你娘是我的亲妹妹,我又怎会不难过?皇帝高兴得太早,以为将你外祖父关在天牢里就能将我们柳家一举歼灭,真是异想天开。”
“对了,大舅,我听说我那狠心的皇兄要在三日后在菜市场将外祖父临迟处死,这可如何是好?”安幸公主急道。
柳大握紧拳头阴森道:“安幸,我们自会派人去救你外祖父。”眼睛突然紧盯着安幸公主的脸,“只是有一事需安幸你亲手去办,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办事。”
安幸公主惊讶道:“我?我能帮什么忙?我不过是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苦笑一下,“现在已无人会买我的账,你看看我这儿的用品,这些日子里就变卖了不少,宗人府那边因我的血统不纯,找着法子克扣我的俸禄,我这府里的人手已经有一半回归宫里,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禁感叹了一声。
“安幸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你还有你的优势,譬如入宫的令牌,他们不是没有收回吗?”柳大道。
“大舅是说?”安幸公主捂口道,是要她背叛宇文皇室吗?
柳大朝安幸公主勾了勾手指,她即会意地附耳过去,听到大舅用耳语说出几句话,脸上一青一白,忙惊讶地道:“大舅?这……我怎么做得来……”
柳大再度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安幸,你不要忘了宇文皇氏现在已经将你看成是外人,但是大舅不同,我们柳家仍是视你为直系,孰亲孰疏你难道不会区分吗?你为宇文皇室尽心尽力,他们又岂会为你而感动?”
这一番话是打中安幸公主的死穴的,她的兄弟姐妹现在都不愿与她多有接触,虽然明面上不至于说话太难听,但她一转身,他们就在背后议论她,想到这里,遂握紧拳头道:“好。”
“这就对了,安幸,若我们柳家得到了大权,你还会是尊贵的公主,大舅保证。”柳大见事情解决得七七八八,遂将黑斗蓬披起来准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