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招弟被野村佳彦策马扬鞭带回了山下的营地,叫上几个团民驾了马车,把楚招弟直接拉回了野村开拓团。楚招弟结婚后在孙家大门不进二门不出,从来也没到过饮马河边,更没来过河西这边的开拓团了,但是她知道,这边有个日本人的村子,叫啥开拓团的。
公公孙福说:“日本人把咱村的地都给抢了,自己一辈子也见过也土匪强盗,他们来了就是抢浮财,所谓浮财,就是现金光洋珠宝首饰粮食鸡鸭猪羊啥的,但是象日本人这样,来了直接就把土地给抢了,完了还不走了,就在抢来的土地上盖房子过日子当起地主来了,这样的事儿,他这辈子还真是头一磨儿瞧见。
“唉,现而今儿都说是满洲国了,可是满洲国也是大清的龙脉啊,这嘎瘩本来就是龙兴之地,要不北边那条大江咋叫个黑龙江呢!可是凭啥小日本子来了,咱这正宗的龙脉之地就得给了人家啊,县衙门不但不抓日本强盗,还帮着人家缴照缴枪,这世道,没有讲理的地场了……”
孙福是彻底服了,他得过且过,老婆被日本强盗糟蹋了,自己也不敢去找人家,更不敢报官,而是息事宁人,悄悄地把这件“丑事”压下来,要不然,全屯子都知道了孙福的老婆是让日本人给糟蹋了投河自尽的,那才是真正的斯文扫地,辱没了祖宗的脸面了。
楚招弟就知道小日本子不是啥好揍行的,自己被公公这一惊吓,稀里糊涂跟着哑巴孙长发这一跑,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日本人来追他俩,她以为日本人进山是找他俩的,要知道会这样,干嘛要跑啊,公公是个读书人,那可是前清的秀才,全屯子就出这么一个秀才。秀才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兴许就是一时的糊涂,差点干出来扒灰的事儿来,可毕竟不是没干成吗,兴许日后公公就会反悔的。
可是现在这一跑,所有的“兴许”都不成立了,尤其是自己被小日本撵上,好几个日本大老爷们围着自己耍笑,最后还动手动脚,要把自己给祸祸了,她才明白公公说的话,这帮子日本人就是胡子土匪都不如的畜生!
胡子也抢女人,但是人家也讲究个“明媒正娶”,抢上山去还要举行个婚礼才同房的,绝对不会强行糟蹋穷人家的女人,也是绺规不允许的。可是这伙小日本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山的草稞子里就想把自己给祸祸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畜生堆儿里也有“好人”,这个把自己抢下来的日本少年就是个好人,他还保护着自己,把自己从那一帮光了屁股的畜生手里抢下来,一直护送到日本人的“屯子”。
“给你换上这些衣服,后面院子里有水井,把自己好好洗干净,你长得很漂亮,就像我在北海道的姐姐!”野村佳彦将一些干净的女人衣服递给楚招弟,自己将拉门拉上,端坐在前屋等着。
那些衣服其实是楚招弟的堂姐楚凤芹的,楚招弟已经不认得了,她还觉得奇怪,日本人这里怎么会有中国女人的衣服。楚招弟身上很脏,她看看四下没人,就从后面的拉门出去,从院子里面的水井打了一木桶水,很快地把自己清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蜡染衣裤,穿上布鞋,走出了后屋。
“你坐下,我问你,你叫什么?”野村佳彦有些紧张,这个姑娘长得好漂亮,干干净净,身上有股清香的味道。
楚招弟心里怦怦乱跳,她央求道:“谢谢你救我,可是,我想回家,你让我走吧,求你了!”
“回家?你的家在哪里,你是田家村的人?”野村佳彦追问道。
“嗯……”楚招弟心里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自己不能说,说了兴许会给家里惹来麻烦,“我是山里的猎户的女儿,你放我走吧,我自己能找到家……”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是我救下来的,你的命也是我给你的,你是我的人了,我要对你好,你做我的女人吧,我会跟爸爸说,让爸爸同意我娶你,现在,你来帮我家做家务,拜托了!”野村佳彦跪坐着直起身子,向楚招弟深深鞠了一躬。
“我可以给你们家干活,但是,我不能嫁给你,我有男人了,我男人是打猎的……”
“那个跑掉的是你男人?”野村佳彦并不知道后来宪兵抓到了孙长发,当然他也不知道孙长发是个哑巴。
“……”楚招弟低头不语,野村佳彦说了句:“明白了,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你放心,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你先歇歇吧!”
野村佳彦起身出去了,楚招弟看看这间“屋子”,两边都是纸糊的拉门,地上就是一块块的炕席,日本人叫“榻榻米”,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日本大男孩的话,尽管他并没有伤害她,她心里在想,怎么才能跑出去?
第二天,开拓团的人回来了,把孙长发绑进了开拓团团部。山田久次郎和田耀祖也都带队返回了富锦县城,对横头山土匪红刀会的讨伐,由于没有找到合适的向导,拖了一段时间,就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了。
孙长发被野村敬二带到团部的放农具的房子里面关起来,丢给他一罐水和两个饭团子,孙长发意外地发现,这竟然是大米饭团子。田家村主要的大田农作物是玉米和小麦,稻米只有朝鲜屯的朝鲜族人才种植水稻,产些大米,尽管那时候还没有实行臭名昭著的“粮谷组合”制,也就是不许满洲的中国人食用大米白面,那是一九四零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事情,但是现在田家村这一带,吃大米还真是稀罕物。
据说日本人带来了大量稻米做为粮食,也有要将河西的旱田改水田的想法,但是饮马河水太瘦了,加上中国农民不会种水田,要等从朝鲜将擅长种植水稻的朝鲜农民带到这里来才可以。所以野村开拓团的日本人暂时就放弃了改种水稻的想法,让佃户们还是种植玉米、小麦、谷子和少量的黄豆。
孙长发也不管不顾自己过河的大鼻涕,抓了大米饭团就往嘴里塞,大米饭真香啊,他吃得噎挺,喝了两口水罐里面的水,他不噎挺了,但是他握着剩下的半团大米饭团,愣在当地,他突然想起了楚招弟,嫂子怎么样了?日本人抓住她了吗?还有自己的老爹,被自己一镐把砸在后脑上,那一下子可是不轻,老爹会不会有事儿啊?
孙长发来到仓房的门口看看,团部的场院里面空无一人,可是他推推门,发现仓房的木板门被人从外头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