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在鬼子的屁股后头打响,而且火力异常凶猛,把关东军打了个背后开花,撂倒了十几个。机关枪真是好东西,两条火龙在夜空下异常的耀眼,宛如死神的镰刀在收割着生命。日本关东军士兵的身体在机枪子弹的射击中跳舞、抽搐,血肉横飞……
老虎的屁股终于被打疼了!讨伐队队长下令全体向两个制高点实施包围,不要放跑一个偷袭者。可是,孙铁蛋及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两队人马向着原定方向边打边撤。
讨伐队倾巢追击,只留下来一个班的鬼子打扫战场。顺山好带着手下又摸回来,趴在树林里盯着十来个鬼子在收拾残局,他们不动,按照计划,一定要等到听不见枪声了,他们才会出手干掉最后留守的鬼子,把这个讨伐队的营地连根拔掉。
顺山好又从洞里调来了几十人,将鬼子营地中的一个班的鬼子团团包围了。
枪声朝着横头山鬼见愁的方向下去,渐渐地听不大清楚了,顺山好一摆手,三四十名胡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四面的林子里走出来,无声无息地围拢上来。
鬼子曹长第一个看见了,无数个黑黢黢的影子端着雪亮的刺刀从四面八方逼近,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离篝火堆太近了,对附近的黑暗中的影像就更加的难以适应。
顺山好开火了,“啪啪”两枪,包括曹长在内的两个鬼子应声倒地,而且全部都是爆头!
顺山好身边的粮台贺小光不干了,忙叫道:“都别打头,白瞎铁帽子了!”
铁帽子,就是小鬼子头上那个绿色的头盔。讨伐队的士兵都带着头盔,贺小光觉得这玩意好,可以当盛饭的家什,现在山上人多碗少,他整天拿把小刀咔嚓木头碗,一天也咔嚓不了两个,还没有砂布打磨,都是木头茬子,也不太好使。上次打顺山堡子,捡回来两顶铁帽子,这玩意好,不怕摔,够大,盛菜盛饭都够用了,完事儿用水一刷,照样当帽子戴。
可是贺小光的话被掩埋在爆起的枪声中,据估计没有几个弟兄听得见他喊的啥玩意,一阵排子枪过后,十来个小鬼子都倒下了,蹬腿瞪眼,见了阎王爷了。枪声一停,贺小光大声喊话道:“弟兄们都听我说,不管啥玩意,都要,小日本身上的衣裳,脚上的鞋都要,帐篷,那都是防水的好布料,快点都给我搬山洞里去!”
顺山好哈哈大笑道:“小日本子真给咱们送来不少贺儿啊!都听粮台的,除了小鬼子兜裆布不要,那玩意太埋汰了,剩下的都要!”
大家都笑,七手八脚打扫鬼子的营地,光帐篷就五十多顶,几十箱子日本牛肉罐头,还有几麻袋大米。三八大盖四十三杆,手枪五支,手雷十箱,子弹二十箱,东洋战刀五把。前面战死的几十个鬼子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囫囵个的头盔三十顶。
顺山好带人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搬进山洞,天都亮了。鬼子的几十具尸体也被他们丢进了草帽顶的山涧里面,就在他们把现场所有的痕迹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一个三里地外的瞭水慌慌张张跑回来了。
“二当家的,不好了,一队国兵和一队日本兵朝这边开来了!在我的瞭水点看见了,距离这嘎瘩也就两三里地了,我是超小道跑回来的,他们从下边林子穿过来,说话就到了!”瞭水紧张地说道。
“水香留下监视,所有人都撤回到洞子里去!顶水,要是他们朝洞子这边过来了,就开一枪!”顺山好对于亮子说道。
于亮子点头道:“你们快走吧,在红松岗子上留下二十个炮手,真要是露馅了,也能先抵挡一阵子!”
众人撤走,于亮子安排两个瞭水去了左右百米外的两外两个观察点,自己在早就看好的一片山草疯长的乱石岗子藏好了身子。于亮子拿了一架望远镜,这是夜里打扫战场缴获的,一共两个日本军用望远镜,顺山好带走一个,于亮子要了一个,水香暗哨用得着这样的千里眼。
可是于亮子把望远镜架在眼睛上,就觉得不对劲了,望远镜在山里啥用也没有,站起来抬头看,也看不出去二三十米,树高林密,灌木杂草丛生,枝蔓交错,三十米开外,啥也看不透。于亮子有些泄气,他转个方向,这边下去是个缓坡,一片半人高的草地,有很难得的五十米的开阔地,五百名关东军士兵的讨伐队,就是在这片草地上安营扎寨的。
一眼望去,那些被压倒的草顽强地站起来了,但是后还有些明显的手榴弹炸出来的坑,以及固定帐篷的橛子!那些个橛子,暴露了这里曾经被安营扎寨,还有些石头砌的灶台,烧火过的痕迹。这可不好,说不定草丛里面还有子弹壳,丢下的鬼子的兜裆布……
于亮子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二十年的老猎户了,不然孙铁蛋也不会请他当水香。水香就是绺子山寨的明岗暗哨,绺子的防卫,最关键的就是水香了,山寨里面有粮台当家,外面有探千做眼线,在探千和山寨之间的范围,就是水香的防区。
所以一个绺子,最关键的四梁八柱就是炮头、粮台、水香和探千了,其他都好说,唯有这几样必须硬实好使,含糊不得,绺子才能生存下去。于亮子用望远镜将距离他藏身观察的地点有四五十米远的那一片开阔地看了又看,怎么看都觉得,日本人一来,就看得出来,这里就是战场。
半个小时后,敌人的尖兵出现了。尖兵是在大部队行进中,走在最前面的兵,按惯例会是一个班的人,更大的部队尖兵就会更多,旅团级的尖兵,最少一个排的兵力。现在于亮子看到,总共五个国兵,呈三角形,每人都紧张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头戴着大檐帽,为首的是个大个子班长,走在最前面。
几个人在开阔地转悠了一圈,停下了,接着,大部队就出现了。由于先前的讨伐队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出来一条不成形的山路,国兵的大部队居然有人骑在马上。在夏天和秋季短暂的三四个月的时间里,山里是可以骑马的。
于亮子突然从望远镜里看见了他认识的人,骑在马上带着大檐帽的国兵军官,那不正是以前红刀会的大当家的胡占魁吗!望远镜中,现在的胡占魁今非昔比了,他一身的国兵将校军服,肩膀上扛着两杠三花,他的军衔已经是上校了。深褐色的牛皮武装带把他的身体勒得紧紧的,在他的腰带左边挂着一把带护手的弯曲的马刀,右边是紧贴身体的手枪皮枪套。腿上是马裤、黑色的马靴,胯下的高头大马,也显得那样的威武。
于亮子一手将别在后腰的盒子炮抽出来,慢慢掰开了单发机头,只要他愿意,在五十米的距离上,他也可以百发百中。但是,杀死胡占魁不是他的任务,他必须安静地藏在石头后面,透过岩石间的缝隙,从草稞的开叉处看出去,又有一支队伍出现了,也有一个军官骑在马上,那是个带着钢盔的日本人,富锦县的宪兵队长山田久次郎。山田久次郎这次也被调到讨伐队,成为一个队的临时队长,围剿土匪的行动结束后,他还是要回去富锦县当他的宪兵队长。
“鸠山君的电报说,就在这里,他们遭遇袭击,现在他们朝着北面作战追击,看来这里是第一战场,胡队长,北边是什么方向?”山田久次郎问道。
胡占魁抬头看看周围的山峰,对山田说道:“北边就是鬼见愁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下,山田队长,叫你的报话兵再给鸠山发报,问他们现在的位置!”
胡占魁说完翻身下马,招呼士兵们原地休息。山田久次郎也下马了,士兵们都坐下来,黄呼呼一片。于亮子粗略清点了一下,日本兵四百名,国兵有三百人。山田久次郎正在一部报话机旁,命令报话员发报。于亮子一动不敢动,他看到胡占魁正举着望远镜向他藏身的这边看着,他将望远镜藏起来,以免镜片反光,暴露了自己。
“联系不上,鬼见愁方向胡队长地熟悉,不如我们搜索前进!”山田久次郎说道。
胡占魁手持望远镜看了一圈,放下望远镜,点头道:“好吧,好在他们往北方向有些痕迹,我们走吧!”
于是国兵在前,日军在后,大队人马就在于亮子眼皮底下走过。胡占魁骑马走过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往那个红松山岗上看了一眼,突然马头一转,催马冲上了山梁。
山梁上,埋伏着二十名炮手,胡占魁一个人上来,他的马蹄几乎都踩到了密密的草丛中的崽子,那个崽子手握着步枪瑟瑟发抖。可是,好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胡占魁旋即打马奔了回去。后面的山田久次郎喊道:“胡队长,怎么回事?”
“没事儿,我登高看看咱们的路线,跟我走吧,没事儿!”胡占魁带队快速通过了红松山岗。
直到小鬼子的后备队也从山岗下通过,消失在北边的密林中,于亮子才长出了一口气,他直起腰来,发现自己的汗褡子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