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低着头,没有出声。
男人伸出手想摸她的发,却堪堪停住,收紧成拳,他嗓子都哑了:“宝宝……在知道哥哥是肮脏的魔鬼之前,你还是有一点喜欢哥哥的,对不对?”穷途末路的男人,为自己做最后的挣扎,虽然这挣扎并没有任何意义。
女孩还是一言不发,沉默如同永夜。
男人的所有神经都被挑断,虽然还在笑,眼眶却红了,他迈开步子从女孩身边擦过,脚步有些不稳,修长的手指扶着阶梯座椅的边缘着力,一阶一阶往出口走,他赢了官司,却输了所有,什么都不剩了……
再长的路途也会走完,男人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忽然一个大力从背后猛地撞上来,纤细的胳膊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女孩近乎崩溃地大哭出来,哭声在空荡荡的法庭里回荡,把冷卿的心都哭碎了。他的右手仍扶着椅背,左手后知后觉地按住女孩环在他身前的双手,全身僵住,静默。
很快,他的后背就被泪水浸湿,泪先是温润,再慢慢变冷,贴在皮肤上,冷雨哽咽着在他背后道:“不是的,不是,就算……就算哥哥在别人的眼里是魔鬼,可在宝宝的眼里,还是最好的哥哥……而且,宝宝很坏,哥哥不知道的坏,如果哥哥是魔鬼,宝宝也是,宝宝和哥哥一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谁对谁是不是真心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哪怕她再顽劣再骄纵再不听话,她其实并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哥哥爱着她呢?
多么庆幸,只有孩子,才敢和魔鬼为伍。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谁对谁是不是真心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哪怕她再顽劣再骄纵再不听话,她其实并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哥哥爱着她呢?
多么庆幸,只有小孩子,才敢与魔鬼为伍,她不怕他,她连同他魔鬼的身份也一并爱上,她敢于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世人眼中的魔鬼。
这是冷卿近三十年来听过的最动听也最触动的话,居然让桀骜不驯的男人眼眶湿热,原来,再厉害的男人也是会流泪的,一生一次,只为一个人。他仰头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大起大落的心绪,握着女孩的左手收紧,轻声问道:“宝宝,脚还疼么?”
女孩仍旧贴在他后背上,闻言,点点头,柔软的发丝擦着他的衣服,哽咽更甚:“疼。”那一天在后台踩到了碎玻璃,她的脚一直都没有好,走一步疼一下,除了哥哥,没有人知道她脚疼,她没有对一个人提过,也没有对一个人诉过苦。
男人握着她的右手,转过身,微一用力就把她横抱起来,双脚脱离了地面,痛楚就好多了。冷雨顺势搂住男人的脖子,和从前一样把所有都交给他,她依赖他胜过这个世界上任何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冷卿低头望着她,目光深邃柔和:“宝宝,回家吧。”
冷雨摇头,伏在他的肩上,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男人的脖颈处:“哥哥,不行,爷爷在等我吃饭,如果我不回去,他会不开心的。”
冷卿心下了然,他问:“宝宝想起过去了?”
冷雨点点头:“嗯。”
十年前的那一夜,十九岁的他在大雨里将小女孩捡回家,那段时间他刚刚接手“朝华”,忙着处理繁杂的各种事务,没有时间去调查她的身世。但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非常依赖他,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他才能睡着,他也觉得和她在一起感觉很好。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因为女孩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这种纯粹的依赖所产生的心理快慰是一种隐形的毒,他自私地想要占有她,可他也同样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他问她,想和哥哥呆在一起么?
那时候,小小的女孩点点头,宝石般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除了他,还是他。十九岁的少年第一次在人情冷暖看透之后真心地笑出来,他抱她在怀里,霸道而温柔地宣告:“宝宝,以后就和哥哥在一起吧。”他不再去彻查她的身世,他不愿让任何人插到他们中间来,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宝宝,就是这么简单,开始了两个人十年的纠缠。
十年后的今天,她的身世曝光,他们中间横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家族仇怨,他都知道,可他还是让他的宝贝自己选择,她的态度决定她的地位,她觉得自己在他的心里是什么,她就是什么……情妇,公主,宝贝……由她自己选,任何角色,他都可以满足她,不管哪一条路,他都可以陪她走下去。
五天前,她选择做他的公主,他依她,昭告天下,她是他唯一的宝贝。五天后,她选择回秦家,他在法庭上坐以待毙,一言不发,默认她的供词,既然她想起了过去,他就接受这个事实,冷卿叹道:“宝宝,我送你回去。”
冷雨还是摇头,半晌,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得听不见:“不,哥哥,你不能去,爷爷和姑姑他们都不想看到你。”
冷卿当然了解她的意思,他不是秦家欢迎的人,甚至是秦家恨之入骨的人,他们想在法庭上置他于死地,多么明显的意图……
但是,能怎么办呢?他想要秦家的小公主,就不得不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地求,笑了笑,柔声安慰女孩道:“让哥哥去试一试,宝宝别担心,一切都交给哥哥。”
“可以么?”冷雨仰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黑眸,不确定地问。承认吧,她只是一个软弱的小女孩,世仇摆在大人的面前都会让他们无可奈何,她又怎么承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