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她看得还少吗?
血洗东宫那日,死了多少人,怕是数也数不清,鲜血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片汪洋血海,原本应该砍向敌人的大刀,却狠狠挥向自己的同胞。
那时候谁来救她,谁来救她的亲人!
太子哥哥只对她说了句活下去,便从容赴死,那些惨绝人寰的杀戮他再也看不到,可她能!
两位舅舅的鲜血染红了大殿,染红了她雪白的织锦蜀纱广袖裙,她无助地哭喊着、乞求着,可到最后,老天爷给她的,不过是另一场更为绝望的悲剧。
罗虎狰狞的面容,禁军疯癫的笑声,公孙良平冷漠的注视,那炼狱一样的场景,每回想一次,就心痛一次。
她心善?她做过的善事还少吗?她施以援手的人还少吗?
她宫中的侍人,哪一个没有承她恩情?太子哥哥厚德宽容,救下犯了大错的宫女安置东宫,可临了,那杯见血封喉的毒酒,便是由这位“知恩图报”的宫女亲自奉上。
那个纯净无暇、心地善良的楚咸贞已经死了,死在了一个滴水成冰、风雨凄凄的严冬。
她再也不会犯前世的错误,再也不会将自己置于进退维谷,绝望悲戚的地步。
紫芸紫绛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两人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此刻的姑娘,浑身都被冷冽的寒冰所笼罩,稍微靠近一点,就有可能被冻伤。
为何不愿施以援手呢?姑娘以往虽骄纵了些,却并不会做这种见死不救之事,她们从小就跟在姑娘身边,知道姑娘心善,便是见了受伤的鸟雀,都要让她们带回家中,细心照料。
紫芸嗫喏着,几次想要开口,却在话语即将出口前又吞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今的姑娘越发难以捉摸,似乎病了一回后,连脾性都变了,变得心冷如铁,无喜无哀。
离归林茶苑渐渐远了,重新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耳边回想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适才的一切,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也只是好似。
“紫芸。”走在前面的宋咸贞突然停下脚步,转首对紫芸道:“那位公子说的没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漠视人命。你回去看看,若是用得上你,就搭把手。”
紫芸由悲转喜,她就知道姑娘不是那种无情之人:“好的,奴婢这就去。”
“你等等。”她叫住紫芸,思虑一番道:“今日之事切不可声张,更不可告诉那位公子你我的身份,还有,待你回来后,记得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奴婢明白。”
“去吧。”
“姑娘。”紫芸走后,紫绛才小声问:“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该不会怀疑我们是凶手吧?”
还以为他将心中锋芒藏得有多隐秘,却连紫绛都看出来了:“怀疑归怀疑,毕竟没有证据。”
紫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知道姑娘根本不想救那个女人,让紫芸去帮忙,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死了没有。”
宋咸贞有些意外,看了紫绛一眼:“那个女人必死无疑,我让紫芸回去帮忙,只是为了成全她的善心。”她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你呢?你如何认为?也觉得我不近人情,漠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