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危险,她应该立刻走开,但心底好似有个声音在不管催促她,迫视她不由自主地朝前迈出步伐,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接近。
接近的过程中,有伴随着痛苦的呻吟传来,如拉锯一般,凌迟着耳膜。
“主子,这家伙还有用,就这么杀了,怕是有些可惜。”刺耳的哀嚎声中,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是有些可惜。”嘴里说着可惜,口吻当中却没有半点可惜之情,“不过在我这里,任何人、任何事,都只分有用和无用,没有死与活的区别。”
“主子的意思是?”
“杀了吧,虽然我很好奇,这次派来暗算我的人是谁,但是……”他停了停,轻挑散漫的声音陡然阴沉冷厉起来:“我现在已经没有兴趣了。”
“依主子看,会不会是宁王?留着他,或许可以反将他一军。”
“宁王一向自负清高,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才不屑使用。”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便听到类似于踢打的巨大撞击声,“你看他胸口的刺青,明显是经过训练的死士,要从这种人嘴里撬出消息,怕是不容易,我可没耐心拷问,留着又是祸患,不如直接杀了干净利索。”
宁王?藏在小巷拐角处的宋咸贞,准确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在这堵墙后的人,究竟和宁王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他们口中的暗算,又与宁王有何联系?
心中的某根神经蓦地绷紧了,这件事牵扯到了皇家,背后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理智告诉她,最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她的双脚却不听使唤,仿佛被牢牢钉在了地上一般,一步也迈不出去。
她小心地探出头去,朝墙后看去。
阳光正明媚,却仿佛顾及不到这处如天井般窄小的空间,荒草丛生的墙角,阴暗如夜。
一名身着黑色劲装长衫的男子,背靠在破旧的墙壁之上,双臂环抱,因为隐在黑暗中,宋咸贞只能看到他露在半幅面具后的眼睛。
澄澈雪亮,灼灼如日,那是她前世加今生,都从未见过的眼睛。
如豹犀利,如鹰敏锐,如蛇冷幽,那样的目光,几乎给人一种不可承受之艰,像是被看上一眼,连灵魂都会崩溃四散。
她深吸口气,不由自主撤回了视线。
“嗯?”黑暗之后的人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眼角轻斜,“我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贴身随从仿若没有听到,对于自家主人自恋的毛病,他已是见怪不怪了。
“速速解决了,出来时间太久,恐要引人怀疑。”说罢,身形一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看空荡荡的墙角位置,好似从来就没有那样一个人出现过。
黑衣男子离开后,留下的随从自怀中摸出一只血红色的瓷瓶,拔掉盖子,将鲜血般粘稠的液体,倾倒在地上的一名蒙面人身上。红色液体一沾染对方的身体,就发出“滋啦啦”的声响,瞬间将蒙面人连骨带血化了个一干二净。
宋咸贞哪里见过这等场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了嘴巴。
等了许久,没有听见动静,她这才再次探出头来,朝墙后看去。
原本站着黑衣随从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阴森森的小巷显得格外冷寂。
心跳得厉害,仿佛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可明明如此害怕,心中却为何隐隐涌动着激动与兴奋,像是深埋在地下的熔浆暗流,安稳平静,突然之间,就起了颠簸,奔腾着叫嚣着要破土而出。
那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呢?明明只是个在黑暗中出现的影子,却比九天之上的烈阳还要耀目。
她摇摇头,暗暗自嘲,如今的她,哪有心思再管别人的事,总归是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后,便再无交集。
不过也算是不虚此行,至少知道了一些原本无论如何也无法了解的事。
她转过身,准备走回巷口去等候紫绛,谁料一转身,眼前赫然呈现着一双冷幽犀利的眸子,就那样牢牢迫视着她,让她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看够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冰冷的气息更近一步。
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暴露的后果只有一种,那就是死。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死亡对于她来说,不仅仅只有恐惧,还有无休无止的绝望与不甘。
可面对那双眼睛,她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只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那双几近妖异的眸子。
“呵……”对方发出一声轻笑,听不出情绪来,宋咸贞却猛然回神。
杀气。
如果她的感觉没错,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应该便是扭断她的脖子。
刚才听他说到宁王,那他应当不是对京城局势毫无了解的人,杀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刺客,与杀掉赫赫大族之家的小姐,并不是一回事,她希望对方还存有几分理智,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会投鼠忌器。
“我是宣义侯府的二小姐宋琬,我的丫鬟和车夫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她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实在没什么底气,为了活命,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闻言,面具下的薄唇,竟是拉开一个弧度,冷冷嗤笑一声:“好个无耻之徒。”
宋咸贞心头一跳,暗道不妙,这人难不成认得宋琬,知道自己是在撒谎?
但不管怎么说,她是宣义侯府小姐之事却是事实,他要杀自己,总该顾忌一二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中苦笑,什么顾忌,完全就是自欺欺人,别人她不好说,但如今她面前的这个人,可是个完全不按常理,随心所欲的狂妄之辈。
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么?
“姑娘,我们运气还算不错,紫芸那里还留了不少碎银。”巷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紫绛回来了!
她眼中刚燃起希望的光芒,就见对面那双眸子倏地窄了下来,随即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