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玩笑而已,这么漂亮的姑娘,谁忍心为难呢。”卫隐还是一副斜靠在柱子上的慵懒姿态,手一甩,将剥下的狐皮丢给了侯府的侍人。
“太夫人,舍弟顽劣,还请太夫人莫要与他计较。”宁王站起身,冲着太夫人拱手一礼,端的是谦谦如玉,彬彬有礼。
宁王向来以贤德著称,但凡与之接触过的人,无一不夸赞他礼贤下士,温恭自虚,圣上也对其赞誉有加,故而大家纷纷猜测,皇上久久不立太子,或许早就已经打算将皇位传给宁王了。
如果有人问,现如今朝中最炙手可热的皇子是谁,那大家一定会异口同声回答——宁王。
宁王是百官眼中一条通往青云之路的最佳捷径,是众多世家贵女心中完美无缺的绝世郎君,宁王的一句话,就能让平静的海面,掀起翻覆的巨浪。
宁王刚才说什么?前面几句,大家都不关心,她们关心的,是最后一句话。
宁王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为宋芷柔这样的一个卑贱的庶女说话,她们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宋芷柔是什么东西,宁王竟然这样看重她?肯定是宋芷柔故意搔首弄姿,迷惑宁王。
众女眼中的妒恨之情,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涌来,几乎要讲宋芷柔淹没。
少女怯怯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宁王见状,无意抚慰了一句:“这位小姐,没事了,我这不懂规矩的九弟在跟你开玩笑呢。”宁王其实根本就不认识宋芷柔,连她是哪家的姑娘都不清楚,又谈何迷惑?
可大部分时候,因为太过在意一件事,一个人,压根不愿去想其中是否有不合理之处,总之,贵女们对宋芷柔的怨恨,比之刚才更重了。
台妙嫣端起茶蛊,轻轻抿了一口,对这场上的暗流汹涌完全置身之外。
宋琬正巧坐在她的对面,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定格在她的脸上。
感受到她的目光,台妙嫣抬起头来,扬起她优雅如白天鹅的颈项,礼貌地回了宋琬一个清浅的微笑。
豪门富户之家的女儿们,向来自负清高,同场竞技,总是不愿落于人后。
台妙嫣论相貌,论才情,皆是数一数二,然而却有宋琬这个最大的劲敌横在前面,她多少有些心有不甘,加上今日还有宁王在场,她更是不能被宋琬比下去。
但今天的宋琬,实在太亮眼了,她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台妙嫣虽然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宋琬的气场,的确无人能比。
一身玉色缕金暗纹蜀纱袍,浅紫色蝉翼披帛,高耸的云鬓,玲珑的身段,这样的宋琬,让人嫉恨得发狂。
“姐,没什么好嫉妒的,宋二小姐长得是美,却美的沉闷,一点意思也没有,不像姐姐你,越看越耐看,我要是宁王,一定娶姐姐这样的。”台玉堂性子虽顽劣,却极会察言观色,嘴巴又甜,故而十分讨姑娘的喜欢。
“乱说什么呢,闭嘴!”台妙嫣嘴上虽在呵斥,心里却很是高兴,也许弟弟说的没错,宋琬美则美矣,却美得没有灵魂。
这么一想,心里也就释怀了。
卫隐闹够了,终于肯老实入席,太夫人以为一切到此为此,终于可以好好享受这个属于她的盛宴,却没料到,卫隐刚坐下,就不满出声:“我以为自己已经够无法无天了,没想到还有人在我之上。”他笑嘻嘻看向太夫人,口吻一点也不谦虚:“人还没到齐,这席还不能开。”
太夫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九皇子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九殿下看错了,人都已经来齐,谁也没缺。”
卫隐坚持道:“缺了。”
“九殿下的确是看错了,席位都坐满了,哪里有缺人?”
卫隐不理会她,仍是那两个字:“缺了。”
太夫人被他一通驳斥给弄得很没面子,怎么也闹不懂这尊大佛想要干什么,怎么说她也是有品轶的诰命夫人,被九皇子一再顶撞,发一通火,也不会以犯上之罪论处吧。
正要发作,身边的贾嬷嬷俯下身来,低声道:“太夫人,九殿下指的,或许是四小姐。”
宋咸贞?
堂堂皇子,怎么突然在意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了?
太夫人半信半疑,试着道:“九殿下说的是可是四丫头?”见他不说话,太夫人基本已经确定,她赔笑道:“九殿下有所不知,这丫头前段时日病了一场,身子到现在都还未好,所以不能来参加老身的寿宴。”
宋琰在一旁听了,嗤的一笑。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宋四小姐也太任性了,不就是点小病么,连自己祖母的七十大寿都不来,架子可真够大的,真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家教!”
说这话的,是鸿胪寺卿家的千金,她一向与宋璎交好,那日在台侍郎府上,她也是合伙欺辱宋咸贞的其中一人。
听了她的话,宾客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无非是在谴责宋咸贞不懂事,不孝顺。
宋琰忍了几次,终是忍不住,脱口道:“我妹妹不来,不是她不想来,是太夫人不让她来!”
此话一出,太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九皇子惹她生气也就算了,宋琰算什么,竟也敢当众顶撞他,于是厉声批评道:“宋琰,注意你的言行,这是什么场合,大吵大闹,叫王爷们看笑话。”
宋琰才不管她,他早就忍够了:“不是祖母让二婶去跟妹妹说,为了不丢您的脸,让她别来参加寿宴了。”
太夫人要不是碍于面子,真恨不得把手边的茶蛊狠狠丢他头上去!宋璎瞧着场面上的情形,眼珠一转,插言道,“祖母让四妹妹禁足,也是为了她好,以免她闯了大祸而不自知。”原本是为了讨好太夫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把太夫人给卖了。
不是说宋咸贞生病所以来不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成了禁足了?
卫隐颇有兴味:“禁足?为什么要禁足?”
“因为她出言不逊,顶撞老先生,简直大逆不道!”
“哦,怎么个大逆不道法?”卫隐的兴味貌似更浓了。
宋璎心想,这回宋咸贞的名声,可是要彻彻底底毁了。于是,便将当日发生的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听罢,卫隐轻摇茶蛊的手蓦地一顿,目光从袅袅茶雾后幽然扫向在场诸人,“怎么,难道宋四小姐说的不对?这北齐天下不姓卫,而姓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