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咸贞是什么样的？京中的贵女们大都见过。
愚笨呆蠢，自以为是，贪慕虚荣，孤僻娇气。
有时候她们甚至会怀疑，宋咸贞真的是宋家的女儿吗？为什么宋琬看上去那样高贵典雅，而宋咸贞却卑贱粗鄙，像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连宋芷柔这样的庶女，看上去都比她有气质。
等会儿豫章王见了她，只怕要大吃一惊呢。
在场的贵女们，都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本以为今日的寿宴定会如普通宴席一样无聊乏味，却没想到，会这么精彩。
“来了来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所有人皆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少女身量纤细单薄，在这样庄重肃穆的场合下，仿佛给人一种难以承重的感觉，可她走出的每一步，却又坚定沉稳，毫不拖沓，那端庄高雅的身姿，就连宫里的公主，都难以做倒这么完美。
大家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这真的是宋咸贞吗？
她不是粗鄙不堪吗？不是愚笨呆蠢吗？那此刻正朝她们走来的少女是怎么回事？
不仅在场的贵女们心怀疑惑，就连宋琬宋璎，亦是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还变得这般彻底？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这是宋咸贞啊！尤其是宋璎，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宋咸贞，哪一次太夫人的寿宴，她不是像个跳梁小丑般被众人耻笑。
她肯定是装的，装的再好也没用，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露出她粗鄙呆蠢的本来面貌！
想到这里，宋璎不禁坐直了身子，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在她的对面，台妙嫣下意识抬头朝宋琬看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喜欢拿宋琬来做对比。今日的宋咸贞，明显与那天在台府时不一样了，明明还是那张面孔，明明还是一身简单素雅的衣裙，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天翻地覆。
到底哪里不同了呢？待宋咸贞走近，看清她那张荣宠不惊的脸时，台妙嫣这才明白，宋咸贞改变的，不是衣着，不是妆容，何时存在于骨子里的那份自信。
就连一向心气高傲的她，也不由得心生赞赏。
她竟然会由衷赞赏宋咸贞，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所以她想看看，那个不可一世，永远身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宋琬，会是怎样的表情？
宋琬没有表情，她看向宋咸贞的目光，就似一汪平静的湖水，除了倒映出周围的风景，再无其他。
她没有表情，是因为不需要表情，宋咸贞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惊讶，不会在意，更不会嫉妒。
这份难得的波澜不惊，皆源于她的自信，她的骄傲。
而她这辈子唯一嫉妒过，不甘过的，唯有那个已经死去的昭明公主。
并不算长的道路，宋咸贞却仿佛走了许久，以昭明公主之姿，重新站在这个世间，就似跳出了黄泉路，重新开始一个新的轮回。
早在郭氏来找她前，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有机会出席这场寿宴，只是没有料到，这一刻会来的这样早。
看似目不斜视，但她却在行进的途中，将在场诸人的表情一一尽收眼底。
有惊讶的，有玩味的，有嫉恨的，有不屑的，有木然的，只有一双眼睛，让她看不明白看不通透。
锋锐似刀、辽阔如海，空灵如夜。
这种感觉，她好似在哪里感受过，可因时机不允许，她无法多做考虑。
来到太夫人面前，她双手高举，托起一只木盒：“孙女祝祖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这点绵薄之礼，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她能送什么好礼物？太夫人一脸嫌弃，命人将宋咸贞手中的木盒捧上来。
这也难怪，以往太夫人寿辰，宋咸贞送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俗物，尤其是去年，她异想天开，自以为别出心裁，送了太夫人四朵硕大的白菊。
菊花惯常是用来祭奠用的，只有家里死了人，才会送白菊，她倒好，不但在太夫人寿辰上送，还一次性送了四朵。
白菊不吉利，四这个数字也不吉利，太夫人气得差点呕血，自此，宋咸贞愚蠢呆笨的名声，便越发响亮了。
去年送白菊，那今年呢？该不会是要送棺材吧？不过瞧那盒子不大，应当装不下棺材，难道，那里面装的是一只诅咒用的巫蛊娃娃？
不管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放到宋咸贞身上，她都能做得出来，所以在座的众人，都十分好奇，她那木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太夫人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脸色就拉了下来。
有人一瞧，好戏来了。
“这就是你送老身的寿礼？”太夫人将盒子倒扣过来，好让在场诸人都能看清楚。
众人探头一瞧，只见被太夫人倒扣过来的匣子中，孤零零地呈放着一本陈旧且边角泛黄的书籍，因离得远，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太夫人冷着脸道：“你只是个孩子，老身不会过多苛求你，但我总归是你的长辈，你的祖母，你多少也该对我尊敬一些，就算送不起昂贵的礼物，至少也走走心，拿这破纸烂片糊弄老身，你可觉得良心不安？”
啪！
太夫人极为厌恶地将手里盒子丢了出去，木盒被摔成两截，里面那本旧书从匣子里掉了出来，平摊在了地上。
如此不客气的行为，太夫人是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宋咸贞留。
宋琰碍于父母在场，不敢发作，只能攥紧了拳头，狠狠一拳击打在腿上。
宋璎则捂着唇，偷偷窃笑。看吧，果然不出她所料，宋咸贞要是不出丑，这太阳就得打西边出来了。
宋璎还是没什么表情，仿佛周遭发生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男丁席位上的宋珏，此刻正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在桌面上比比划划，不知在做什么。
剩下的人，大多都如宋璎一般，在等着看笑话。
“咦？这不是《十方记》吗？”台妙嫣的注意力全放在宋琬身上，一时不查，她那个爱捣乱的弟弟，不知何时离开席位，走到了宋咸贞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