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建梁点了一根烟,问乔夏:“你还记得你伯父吗?”
“伯父?”乔夏茫然摇头。
“哦。”乔建梁记起来什么,道:“那会你还没一岁,当然不记得。”
乔夏想了会,试探性的问:“是每年清明节都要去祭拜的那个吗?葬在老家X市的那个伯父?”在她的印象中,每年都要给一个特殊的人上坟叩头,家里的长辈说这是她的伯父,让她一辈子都记得。至于这铭记终身的原因,从没人告诉她,但所有人提到这位伯父,总是一脸沉重。
“对,就是那位,我的二哥。没有他,就没有现在我。”乔父的眼神有一瞬的失神,似乎想起了遥远的过去,“知道吗夏夏,其实乔氏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企业,他属于我跟你伯父两个人。只是他早早的去了,不然……乔氏应该会发展的更好。”
乔夏问:“他为什么去了?”
“你一岁那年,我被黑道绑架,对方勒索大笔财物,你伯父去跟他们交涉。当时我被歹徒打的很惨,右腿都打瘸了,你伯父于心不忍,想着自己从小练过武,底子好,便要求跟我对换,他去做人质,放我出去凑赎金。”
乔夏心头一紧,“然后呢?没救出来?”
“然后?”乔建梁深深吸了一口烟,“我凑到了钱,那帮歹徒却撕票了!”回忆起过去,乔建梁的手微微有些抖,似乎在克制着激烈的情绪,“他死的很惨,被一枪爆头,死后被抛尸湖底,身上绑着块几十斤的大石头,在水底的淤泥里压了十来天才找到,打捞上来的时候……遗体已经……”
乔建梁再说不下去,他紧抿着唇,嘴唇发抖。他又用力抽了口烟,缓了很久后继续道:“那会你伯母已经怀孕八个月,她跟你伯父的感情特别好,一看到你伯父的尸体整个人就晕了。生完孩子没多久,她因为想念丈夫过度,得上了产后抑郁症,没多久也去了。”
乔夏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安安就是伯父伯母留下来的孩子?”
乔建梁点头,“是的,准确来说,安安是你的堂妹。”
乔建梁点上第二根烟,继续说:“那时安安才四个月,襁褓里小小的一团,却已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把她抱回家,心里的痛苦无法言喻。如果不是我,二哥二嫂不会死,安安也不会成为孤儿,是我害了他们一家。我的亏欠无法弥补,只能对天发誓,这一生都要把最好的回报在安安身上,因为她是二哥最后的骨血。”
“大概是二嫂受刺激提前早产的原因,安安从出生就身体不好,大病小病一堆,几乎每天都呆在医院的保温箱,由此我更加小心翼翼,简直叫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一个不小心,二哥家最后的独苗就葬送在我这里,到时候我还拿什么脸面去见地下的二哥?”
乔夏自嘲道:“所以……这就是我不被爱的原因?”
“不是的,爸爸从没有不爱你。”乔建梁道:“你小时候身体好,爸爸操的心少,也因为你是长女,我对你给予了更多的希望。我希望你努力读书,日后能接任乔氏企业,成为乔家的脊梁。”
乔夏低低一笑,“但我让你失望了是不是?我没有用心读书,翘课贪玩,跟大人顶嘴,不听话,不乖巧,爱惹祸,简直不是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而安安截然相反,她虽然身体差,但是她勤奋刻苦,成绩优秀,性格文静温顺,人见人爱……所以,你就不知不觉越来越喜欢她,最后,这种喜欢变成了习惯……这时你再拿我跟她对比,你就越看我越不满意了,对吗?”
乔建梁垂下眼帘,“的确有这个心理在里面。”
乔夏沉默好久,忽然仰头一笑,“爸爸……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故意贪玩惹祸,其实只是一个孩子的表达形式。她用这种不正确的形式抗议,不过是——”
她顿了顿,乌黑的眸里有水雾浮起,她浓长的睫毛敛下来,将那抹水光不动声色掩盖,“希望引起你的重视,渴望得到你的爱。”
乔建梁夹着烟的手一震,扭头去看乔夏,他的眸光夹杂着惊愕与恍然,半晌他歉悔地道:“夏夏,这么多年……是爸爸没有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