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青年作家(2015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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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度访谈(1)

林白

[作者简介]林白,当代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战争》《妇女闲聊录》《北去来辞》等,另有中短篇小说及诗歌散文若干。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老舍文学奖、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新浪中国好书榜年度十大好书。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提名奖。有日、韩、意、法、英等文字的长篇和中篇单行本出版。

林白:生活不是一个人的战争

采访、撰文/余幼幼

8月12日晚近七点,中国作协官网“中国作家网”对外公布了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经过第五轮投票,产生的十部提名作品,分别是李佩甫的《生命册》、格非的《江南三部曲》、林白的《北去来辞》、金宇澄的《繁花》、王蒙的《这边风景》、苏童的《黄雀记》、红柯的《喀拉布风暴》、徐则臣的《耶路撒冷》、范稳的《吾血吾土》、阎真的《活着之上》。十位优秀的中国当代作家及其作品获此提名,林白是其中唯一的女性。

林白原名林白薇,1958年生于广西,曾插队两年,此间当过民办教师。19岁开始写诗,后从事小说写作。198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先后从事电影、图书、新闻等行业。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战争》《说吧,房间》《万物花开》《妇女闲聊录》《致一九七五》等,中篇小说集《子弹穿过苹果》《回廊之椅》等,散文集《前世的黄金》等多部。

这次林白获“茅盾文学奖”提名的小说《北去来辞》,出版于2013年,总共40万字,历时三年创作完成。小说是关注两个女性的“北漂”之歌,与以前的作品相比,《北去来辞》更为丰富,人物更多,写作时间更深长。书中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主人公——海红和银禾,一个来自广西小城,是内心世界复杂而纠结的知识分子;一个来自湖北农村,是乐天知命不乏乡土智慧的乡村妇女。她们在北京相遇,命运起伏、交错、对照。《北去来辞》接连斩获“《当代》2013年度长篇小说五佳”“新浪2013年度中国好书榜十佳”等几项殊荣。很多人因此发出呼声说:“林白回来了!”

尽管《北去来辞》最后与“茅盾文学奖”失之交臂,但就其个人的写作来说却走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她用独特的视角描写了整个中国的历史和社会变迁,记录了一个时代,远远超越了以往。有评论认为:“《北去来辞》真正进入了开阔之境。”但林白却不太为自己的作品做阐释,她觉得对作品进行自我阐释,会限制读者的阅读和理解,她与作品的距离是这样近,太近了,反而不容易看清一些东西。概言之,创作谈是她感到为难的一类文章。只有在很少的时候,她觉得似乎要说上那么几句——关于时代、历史、世界、自我、人性、欲望、城市和乡村……但忽然又感到,那要说的一切已经被她剁碎之后揉在书里了。

林白的文学创作之路最早是从诗歌开始的,她曾经写过一首很著名的诗叫《过程》: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二月你睡在隔壁。

三月下起了大雨。

四月里遍地蔷薇。

五月我们对面坐着,犹如梦中。

就这样六月到了。

六月里青草盛开,处处芬芳。

七月,悲喜交加,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

八月就是八月,八月我守口如瓶。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云。

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来,透过它的窗口,我望见了十二月,十二月大雪弥漫。

这首诗深得广大读者的喜爱,读来倍感回味。诗歌描写感情由开始到结束的过程。把一段凄婉的爱情缩影成一年十二个月,看似平静的叙述中却深藏着爱无能与恨别离的起伏跌宕,在故意克制的情感中层层铺设和递进,而结局却是“大雪弥漫”的怅惘。

通过诗歌的启蒙,林白很快进入了小说的创作中心,上世纪90年代,林白凭借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战争》风靡文坛,《一个人的战争》至今仍有不可摇撼的文学地位和影响。她用诗意的语言描写了女性的躯体与欲望,表现出来的是女人对性的另一种不为人知更不能为人所道的隐秘经验。讲述了一个女孩不寻常的经历,从对性感及其性感区域的精确描摹,来阐述女性成长过程中的自我意识。同时她还探求女性对“男性世界”挑战的力量,从而引发一定的反思和批判。她在艺术上卓越的勇气,她奇妙的女性语言生成方式都有极具震撼力的效果。说《一个人的战争》是“女性主义”写作的代表也好,说它是“个人化写作”的重要作品也好,甚至说它是内地色情文学的突破也好,种种标签都只是林白的小说在某个时期被人符号化的解读。

早期的林白被评价为:“是一位沉迷于自恋中的坦荡女性……”她的笔触从内向外延伸,善于捕捉个体复杂且微妙的精神动荡,强烈的女性意识和个人经历的结合,语言密集而情感浓烈。正如评论所写:“她呵护自我的感情世界和自我的女性躯体,情感和性构成了她小说世界的基本元素,她把情感和性扎成唯美的花朵,这种花朵封闭在她自恋的精神堡垒里,也许过于脆弱,外面世界的风会把她吹得凌乱不堪。”

这样的林白为人所熟知,也为人所定义。人们把她圈定在“女性主义”和“个人化写作”之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褒奖,如果作为类型化写作,林白在其领域已经拥有了崇高的地位和名声。“女性意识”的爆发,从未有过的被极致放大,评论界的各种划分和归类,似乎对作家也产生了某种限定,这种限定至今也未能消除。提起林白,我们想到的还是“女性主义”,还是“个人化写作”。林白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明确表示她拒绝“女性主义”这样一个标签。

著名批评家谢有顺说:“女性作家的个人化和私密性写作具有独特的优点,背后往往是对世态和人性观察的尖锐性,但过于封闭又有损于身心和写作,能不能从封闭空间走进更广大的世界,决定了其作品的深度。”林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大凡有理想有追求的作家都不希望被框定在某种题材和写作形式之中,林白极力地做着改变。纵观她的整个创作历程,林白并不是单一的,也不是被符号、被标记的那种局限写作,她在把握经验写作的范畴内,不断超越和扩大书写的丰富性。从《玻璃虫》到《万物花开》再到《枕黄记》,林白渐渐走出了自我封闭的空间。

写作《枕黄记》之前,林白在黄河沿岸做采风,与那里的老百姓交流,每到一户人家就询问衣、食、住、行方面的话题,了解他们的生活,林白发现自己也开始能跟人聊天了,在这个基础上便有了后来的《妇女闲聊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