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猜到这人是谁了,张老师要给她介绍男朋友,这男子就是,两人还没见面,男方就来济真堂探她的实底了,而且还不惜委屈装病,亲自上阵。
“试你个头呀?出去,我还有事。”沈妍对此男不感冒,沉着脸斥呵。
她认为言行轻浮的男人出轨率百分之百,可她原来谈了八年的男友是很稳重念旧的人,不也在小三遍地野花开的年代赶了一次时髦吗?
男子咧了咧嘴,还想解释,沈妍的手机响了,患者打来的。她给患者用埋针疗法治疗哮喘病,疗程已到,她要上门服务,把针取出来。
沈妍背着药包往外走,男子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解释误会。沈妍到门口要打出租车,被男子拦住,非要开车送她去。这块狗皮膏药粘度足够,令沈妍烦不胜烦,难以摆脱。沈妍让他去取车,趁他倒车的时候,她脱身溜走了。
刚走出几十米,男子就开着车追上来了,打开车窗喊她的名字,引来诸多路人侧目。沈妍见男子开着车在人行道逆行,心里更加腻烦,却担心他出车祸。
路的拐角处有一座刚建几年的桥,桥下是市区的环城水系。沈妍向桥上走去,站在桥边台阶上,示意男子停车。她想跟他表明态度,劝他不要勉强,没意思。
男子开着车冲上桥边的台阶,透过车窗向沈妍打手势。沈妍见那辆车向她冲来,很害怕,忙后退几步,脚下一滑,身体向桥栏撞去。
沈妍的撞击力并不大,可钢筋、水泥筑成的桥栏却被她撞断了,真是典型的豆腐渣工程。桥栏断了,她的身体以优美的弧度向桥下摔去,吓呆了男子和路人。
建豆腐渣工程的龟儿子们,姐诅咒你们断子绝孙。
冰冷的雨水滴落,溅在沈妍脸上,清凉凉的。沈妍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又紧紧闭上,哀声长叹。还是这座四面透风、顶部漏雨的破庙,和她三天前醒来时一样。这几天,她总是刻意闭眼,祈祷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只是梦中情景。
然而,她失败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前世的她已经死去,又死而复生,穿越了。她不想接收这个事实,可老天似乎就是在玩她,跟她拗上了。她又一次睁眼闭眼,悲从心起,大滴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进枯黄散碎的头发里。
认命吧!在无路可走、也无路可退的时候选择认命总比无从选择强。前世的她短命,或许老天就想补偿她,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退一步海阔天空,选择认命又何尝不是以退为进呢?她现在的身体只有七八岁,生命里多了二十年的时间,赚大了。做人要懂得感恩,才能真正体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意境。
这样一想,她就平衡了,心里衍生出几分感激,几分感动。她轻叹一声,透过破庙房顶漏水的窟窿冲乌青的天很狗腿地抛出一张笑脸,又闭上眼睛装死。
“姐姐、姐姐,你醒了?”
稚嫩的声音轻轻呼唤,一双小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暖意渐渐曼延全身。沈妍鼻子一酸,泪水又一次涌进眼底,她抽着鼻子,使劲闭眼,截住要流出的眼泪。
从她第一次睁开眼到现在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她昏昏醒醒,接收了这身体鲜少的记忆,也大概了解到自身的处境。身体的细胞记忆中,除了长途跋涉、吃不饱穿不暖、悲苦交加的日子,还有对弟弟和亲娘的记忆及对亲情温暖的感受。
沈妍睁开眼,笑了笑,“弟弟,姐姐忘记你叫什么名字了。”
“我叫蕴儿,姐姐记住了吗?”小男孩在地上写好自己的名字,又摸着沈妍的头,说:“姐姐,你撞破头了,娘说会头疼发昏,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从身体的细胞记忆中,沈妍得知身体的名字也叫沈妍,与前世的她同名,真有缘。小孩子说自己叫蕴儿,沈蕴的名字浮出脑海,一定就是弟弟的全名了。
他们母子三人是来京城寻亲的,寻什么亲,身体的细胞记忆没有显示。大概是没有找到他们的亲人,无处可去,他们才在破庙栖身,艰苦度日。
沈蕴身体瘦弱,一脸菜色,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因为脸太瘦,他的眼睛显得格外大,却明亮有神。他身上穿着瘦小破烂的短袄,言行举止却不象小乞丐,反而象家教良好的孩子,最令沈妍吃惊的是他识字。沈蕴写在地上的字是沈妍前世的繁体,写得端正有力,他才五六岁,很明显从很小就开始练字了。
沈妍摸了摸沈蕴的脸,说:“就是因为姐姐头疼发昏,才不起你的名字。”
“揉揉就不疼了,我给姐姐揉。”沈蕴扶沈妍坐起来,小手伸向她的后脑。
一阵剧痛传来,沈妍尖叫几声,手也伸向自己的后脑。她的后脑上有一个鸡蛋大的肿块,顶部正流着脓血,包了一层破布,从伤口的情况来看,是硬性撞伤。
这几天,她的灵魂进入这个身体,还没有完全融合,根本没感觉到疼。沈蕴和她的手触到肿块,她才知道疼痛的滋味,忍不住呲牙咧嘴。
她活动了一下双手,去按揉头部的几处穴位,才慢慢舒缓了头痛。外伤是这么大的肿块,还有创面,不知颅脑内会不会有淤血,她要给自己治疗。这身体长期营养不良,早已羸弱不堪,她还要全面调养,以防因身体原故过早吹灯。
“蕴儿,娘呢?”
“娘去做工了,干完活就有吃食了。”沈蕴咽了口唾液,肚子咕咕直响。
听沈蕴说吃食,沈妍的五脏六腑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腹鸣如鼓,胃里空荡荡的,饿得一抽一抽直疼,显然这身体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