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们……”
汪仪凤把沈妍揽到身后,冲门口跪下,“民妇汪氏拜见几位大人。”
项怀平让侍卫守在门外,他和几名官员进来,门关闭后,他才让汪仪凤起来。
“阿凤,你不记得我了吗?”项怀平问话的语气随意温和。
“民妇……”汪仪凤一脸迷茫,不敢正视项怀平。
十几年前,汪家也是大秦皇朝的名门旺族,亲朋故旧自不在少数。获罪败落之后,嫡系杀头的杀头,发配的发配,旁支也全部强返原籍。永州距离京城几千里,亲朋好友或是人走茶凉,或是怕被连累,和汪氏一脉都鲜少来往了。
汪家离京时,汪仪凤只有十岁,少不经事,对亲朋的记忆不多。尤其嫁给沈承荣这些年,她辛苦操劳,连父母兄弟都顾念不及,更别说旁人了。
听项怀平叫汪仪凤的小名,沈妍瞪大眼睛,惊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顺天府尹虽说只是四品官,却是京城的实权人物,若汪家有这样的亲戚,还怕沈承荣吗?她陪着笑脸给汪仪凤使眼色,希望两人快点认亲。
“我年长你七八岁,你大概是不记得我了,你还记得怀安吧?我是怀安的堂哥,师从令尊多年,你在公堂上说娘家是永州汪氏,我就想起来了。”
汪仪凤的泪水喷涌而出,饮泣点头,“记得,记得怀安,他……”
项怀安年长她两岁,也是汪孝贤的学生,与她哥哥汪耀宗很要好。两家长辈颇有交情,想给项怀安和汪仪凤订亲,日子都看好了,汪家突然犯了事,亲事不了了之。汪家回原籍之后,因路途遥远,和项家渐渐断了联系。
“哦,怀安放外任三四年了,就回过一次京城,他和令兄一直有联系。我听他说你嫁到了彬州沈家,万万没想到是沈驸马,估计令兄和怀安也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家里人也……”汪仪凤悔恨心痛,泣不成声。
她和沈承荣是私订终身,汪家以她为耻,根本不屑于跟亲戚朋友提起,怕家丑外扬,才让他们草草完婚,又让她匆匆忙忙跟沈承荣回了彬州。
沈承荣无兄弟姐妹,只有年迈的父母,日子过得贫困清苦。汪仪凤是要强的人,到沈家之后,侍奉公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日夜辛劳,只盼丈夫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她在沈家的日子捉襟见肘,怕人笑话责难,从不向娘家诉苦。尤其沈承荣赴京赶考,杳无音信这些年,她跟娘家也几乎断了联系。
老天不给她争气的机会,丈夫确实高中状元,却抛妻弃子,她多年辛苦付诸东流。此时回忆往事,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以什么方式怨天尤命。
“阿凤,别哭了,别说是你,就是别人遇到这种事,到公堂告状,我也会秉公处理。”项怀平叹了口气,指着他身边的官员说:“他们同我一样,都是令尊的学生,听说这件事,都气愤不已,无论如何,都要替你讨个公道。”
几名官员跟汪仪凤见礼,自报家门,说尽好话安慰她,又夸赞沈妍姐弟。汪仪凤很激动,回礼时泣不成声,又让沈妍姐弟给项怀安等人行大礼。
“阿凤,你先梳洗收拾,一会儿说正事。”项怀安吩咐婆子伺候汪仪凤母子。
“多谢大人。”汪仪凤母子施礼道谢,刚走到门口,又被项怀平叫住了。
项怀平深思片刻,说:“这件案子很简单,办起来却很棘手,你小时候在京城,一定也听说过慧宁公主,她有战功在身,很得皇上宠爱,也很难缠。你们状告沈承荣意图杀妻灭子,最终想达到什么目的,还需慎重考虑。”
汪仪凤母子到顺天府告状的目的看上去很清晰,却又模糊不清。
通辑令上写他们母子涉嫌杀人,侍卫到处盘查辑拿,他们母子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到顺天府告状。他们只想跟官府要一个清白、一条活路,若想证明他们没杀人,就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而整事件开端就是沈承荣抛妻弃子。
他们告状,不可能只说杀不杀人的事,还要把事件的因由说清楚。官府审案也不可能删繁就减,必须连沈承荣的案子一起审。
此案涉及权贵,干系重大,顺天府郑重受理此案,他们母子告状就不能只是想出一口恶气,讨一个说法那么简单了,他们必须有明确而实际的目的。
京剧《铡美案》中,陈世美罪行如下:欺君王蔑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琦在庙堂。结果,多方求情未果,陈世美被包拯铡了。
陈世美的罪行都可以套在沈承荣身上,可沈承荣不会死,不死的因由有很多。
项怀平不是包拯,此人顾及情面,却也很圆滑,深谙为官之道。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顺天府尹,相当于首都市长。慧宁公主势大得宠,要想保住沈承荣,自然有手段和办法。还有最主要的一条就是《铡美案》中,陈世美的罪行漏洞及多,根本经不起考量推敲,也只有包拯能如此断案。
沈承荣不孝父母、抛妻弃子,有违礼教道义,为人所不耻。不知大秦皇朝的法律有没有“遗弃罪”,如果没有,沈承荣的所作所为就构不成犯罪。说他杀妻灭子,汪仪凤母子现在不是还活着吗?而且还成了杀人的嫌犯。至于说他欺君罔上,骗娶公主,若皇上和慧宁公主不追究,别人说什么都是扯蛋。
如何为汪仪凤母子讨公道,把事情办得圆满,项怀平做为官府代表,就需多方权衡,深刻考虑。他们母子告状要达到什么目的,也需从长计议,不能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