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见沈妍给足了她面子,阴沉的神色稍稍缓和,轻咳一声,说:“钱大人和许夫人看中了你,想为他们家的庶子求娶你,这两位夫人是来保媒的。”
钱益和许夫人想为钱家的庶子求娶她,这就是韩氏所说的天大的喜事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是她不正常还是韩氏和钱益夫妇全疯了呢?
沈妍点了点头,捏着茶杯浅嘬慢饮,“舅母接着说。”
韩氏哼笑两声,又说:“你父亲不承认你,母亲改了嫁,你又被退了婚,这命也确实够次的。钱大人的庶子虽说是通房丫头所出,不喜读书,却是聪明能干的人,把钱家的生意打理得有条不紊,配你是绰绰有余了。你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休想和你嫣红表姐比,她能嫁给钱家承袭家业的嫡子,而你只能嫁庶子。别觉得嫁庶子委屈你,你年纪不小,连个求亲的人都没有,自己也应该掂量掂量。”
“难得钱家不挑饬,这真是一门好亲事,打着灯笼也难寻呀!”
“是呀是呀!沈姑娘真是好福气,钱家不是名门旺族,也是大户人家。”
同韩氏一起来的两个贵妇挤眉弄眼,笑容中透出轻蔑,语气却是极尽能事的恭维。她们被请来做媒人,自是好话说尽,想促成这桩婚事,得一笔好处。其实她们都知道钱家的庶子被许夫人教坏了,是最不成器的,谁嫁了谁倒霉。
连韩氏都不知道钱益和许夫人为什么突然想给庶子求娶沈妍,还承诺礼数上不次于嫡子。韩氏的长女嫁给了钱家的嫡子,韩氏当然不希望庶子成亲的钱财花用超过嫡子。在她看来,有人求娶沈妍,就是苍天开眼,就是沈妍天大的造化。
沈妍脸庞浮现淡淡的笑容,静静听她们说话,神色平静,任谁都看不出她反感这门亲事。而沈妍自己就好象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到最后一笑了之。
从本心来说,沈妍不重嫡庶规矩,如果她看中了人,不会在乎身份,她相信自己能打造出一个好男人,但她厌恶韩氏等人那种施舍的态度。
韩氏知道沈妍不是温顺之人,见她不发作,心里奇怪,又说:“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理说这件事没必要和你说,直接让长辈做主就行。钱大人和许夫人通情达理,想听听你的意思,以及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要求。你父亲不管你的婚事,你母亲是项家妇,不能出头,你的婚事只能由你外祖和舅舅做主。钱大人和许夫人与我商量要去汪家求聘,我已答应了这门亲事。你尽快把你的产业银钱交给你舅舅,我也好为你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你放心,我和你舅舅都不是贪心不足的人,虽说看不起你母亲,可……”
沈妍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热的茶水,没喝,直接泼到韩氏了脸上,也打断了她的话。没等韩氏和两贵妇反映过来,沈妍就拿起茶壶向韩氏头上砸去。热茶浇了韩氏满头满脸满身,烫得她一下子蹦起来,不顾仪态形象,连蹦带跳,哇哇大叫。
“告辞,别送。”沈妍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拍了拍手,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回到项家,沈妍跟汪仪凤选说起韩氏母女的嘴脸以及所谓的“喜事”。气得汪仪凤脸色发青,身体直颤,嚷嚷着这辈子不跟韩氏来往,甚至不回娘家。
沈妍劝慰了半天,汪仪凤总算安静下来,沈妍又跟她讲述了诏哥儿差点走丢的事。省略她遇到钱益和孙姓贵客的情节,提醒汪仪凤要严管仆人,以免出事。
汪仪凤叹了口气,说:“妍儿,你年纪不小,你的婚事可……”
母女二人正要谈心,一个容貌秀丽、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进来,规规矩矩给汪仪凤和沈妍行礼。沈妍见这女子面生,一看她的打扮,就知道是汪仪凤新给项怀安开脸的丫头,已经给项怀安伺过寝了,对当家主母自是晨昏定省。
从金州到京城,沈妍都记不清这是汪仪凤给项怀安添的第几个丫头了。有时候,她觉得汪仪凤很可怜,以至可怜这个时空所有贤惠的正妻。而汪仪凤却觉得这事很正常,给丈夫添一个丫头,不只得一个贤惠的名声,还能为自己分担照顾丈夫的重任,从而得到丈夫的尊重、坐稳正妻的位置,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榆红,顺天府衙李同知的夫人送来伺候我的。”
在这个时空,送妾是一件风雅事,李同知直接送给项怀安,或是让他的夫人送给汪仪凤,没本质的区别,关给汪仪凤只是给她留足了面子。
沈妍稍稍寻思,眼底闪过狡黠的快意,低声说:“娘,舅舅这些年为了外祖一家这么辛苦,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天天受韩氏的气,真是不公平。”
汪仪凤也是聪明人,这种事一点即透,而且她也恨透了韩氏,没少替汪耀宗抱屈。可汪耀宗惧怕韩氏已成为习惯,让他挺直腰杆做,也确实有难度。若是有美人在侧,珠面柔柔,清泪涟涟,再窝囊的男人也能鼓起几分勇气。
“这件事由我出面来做,你可以帮我物色人选。”
沈妍点点头,狡诈一笑,这事还要向沐元澈求助。金翎卫挑选相貌出色的孤女训练,出师之后就派到名门旺族的内宅做妾室丫头或到秦楼楚馆做艺伎。有些不合格的就会卖掉,就是那些不合格的,比起普通女子,媚术心计也精湛得多。
当晚,沈妍就让项云谦联系上了沐元澈,说明用意及要求。沐元澈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就让人把一个秀美的女子送到了引凤居。沈妍看到人,感觉各方面都不错,给这女子取名叫金茶(金插的谐音,译为金牌插足者),送去给汪仪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