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儿,你明明知我的心,还要这般试探么?”
我轻轻拂过他的胸膛,尽管隔着厚厚的皮袍,依然让他微微颤了颤,纤细修长的手指,带动他依然放在我腕部的手,摸上他的盘扣,缓缓地、坚定地解开第一颗,。
“我不放心的,不是你。”
良久,直到他白净却肌理分明的结实胸膛暴露在我眼前,看着他因为急促的喘息而起伏的胸膛,我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俯身将头轻搁在他心的位置,聆听着那执着而强劲的跃动声,咸热的眼泪,却顺着眼角缓缓流入他胸膛上微微的凹处。
不放心,是啊,总以为往昔的阴影早已忘却,其实却如影随形地萦绕在我四周,我忘不了当年的澈涟,在我们都笃定对方的时候,给了我一计重击,忘不了爹爹缅怀娘时的落寞,忘不了轩儿和兰雍哥哥意外的分开,世间到底有多少永恒,我许出了诺言,却对自己的诺言本身产生了怀疑,我需要确定,一种最原始的拥有,来确定这缥缈的感情。
本是指望能够一鼓作气做下去,可是,他的态度,却让我鼓足的勇气一泻千里,无法在重新聚集,手指在第二颗牛角盘扣上盘桓了半天,终下不了手去。
“给我两个月时间,眼前的混乱局面一处理完,我们马上一起去凤谷,向你父亲提亲,说起来,我还该叫他一声姑丈……”
他将我的动作和心情尽收眼底,终于扬起浅笑,轻轻搂住我,深深绵绵地道。
两个月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东西我不知道,起码,足够一个人改变心思。
可是,他的眼里充满希冀,我该在这个时候将这种伤人的话对他说吗?
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垂下眼眸避开他明亮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也因此没有看到,他眼中闪动的希冀,渐渐地黯淡下去。
窝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活似我曾经见过的一种专门爱抱着大树的小熊,罢了。
“你不懂,要是你叫他姑丈,咱们就没指望了……”
“为什么?”
“我凤谷的老祖宗留下了明确的族规,三代以内的近亲不许成亲。听说是怕生出痴呆憨傻的后代,咱们姑表亲的,可是犯了大忌。唉,话说回来,这到底是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我爹说过,是不是纳……那老头子骗人的?”
话说到最后一句,见他脸色一黯,我突然反应过来,硬生生扭过意思,把纳龙庭三个字吞回肚子里,改成了锡勒王。
“大……哥……虽然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但是这件事,多半没有骗人,单单为了骗人,就让锡勒上上下下的将领撒谎,这等事非大哥行事作风。”
“看样子,小狐狸毕竟斗不过老狐狸,你们都被你们父王瞒住了。话说回来,他们当年发生了什么呢?我也没听我爹爹提过锡勒,云葵郡主什么的,甚至在爹爹给我们分析天下大势讲解史实时,也似乎不着痕迹地回避过锡勒……”
“回来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没问父王……”
是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们甚至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谈情说爱,总有亵渎逝者的心虚感。
锡勒王这段时间十分沉默,成天成天地望着天空发呆,头上的白发成片地出现,腰仿佛再也挺不直了,一夜之间的变故让他陡然仿佛老了二十岁似的,身上再不复英武豪迈的气概,我好几次都看到那曾经傲慢矜持的福奴躲在他的身后偷偷抹眼泪。
纳龙庭头七前夜,天牢里的黑衣人七窍流血而死,从被捕到死不过半天时间,璃浪听到玄衣禀报时,面无表情,却一掌击碎了御案。
第二天早朝,消瘦如柴的锡勒王恍惚地坐在最高位——曾经监国太子纳龙庭的位置上,璃浪照旧以监国身份出现在锡勒王的右下方。
我的预感灵验了。
锡勒三大世家联名上奏,国不可以日无主,而现在锡勒王精神受到严重打击,根本无法再统领锡勒的上下数十个大小部落,请璃王解锡勒百姓于危难当中,即刻继位。
璃浪看着父亲,不置可否,锡勒王在福奴的提示下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又从百官的脸色中串联起一切。
姜到底是老的辣,锡勒王竟然淡淡地准了这个奏议。
锡勒王的无所谓态度让三大世家有点接不下去,但为了占据先机,竟然又提出了一条奏议——为璃浪选妃!
在锡勒,没有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和璃浪的关系也是众所皆知,知道我为了他远赴西关,调兵攻城,更不惜杀人无数,虽说杀的人中也有很多是锡勒人,但锡勒人骨子里极为崇敬英雄勇士,对女子更多几分宽容敬意,虽则与少数贵族闹得不痛快,但若将来与璃浪在一起,也绝对不会在百姓中引起反弹。
可是这三大世家,却提都不提我,公然各家推出一名女子,甚至连同茉格,说由璃浪挑选!
我几乎要佩服他们的勇气,在这个,璃浪下定决心要将他们连根拔除的时候,他们竟然还敢这样公然挑衅璃浪!
想想那些天日的贵族世家,再看看这些锡勒贵族,我简直觉得他们比婴儿还要天真单纯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锡勒王纳图贤,一口答应了下来!
远看云雾缭绕,若赢台蓬莱,近看郁郁葱葱,林海峥嵘,奇峰巨石,秀拔陡峻,急湍瀑流,飞星溅玉,集天地精华于一处,一派世外空谷钟灵旒秀之风。
山顶处盘膝坐着两人,凝神对弈,一人灰发道袍,一人傲容白衣,相似的风华如仙之貌,不同的只是面庞上镌刻的风霜沧桑深浅不同,分出了芝兰的芬芳和古树的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