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犹豫,我以为,你就算再特别,也只是一个女子,我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牵动情绪,不可自拔,可是你怎么能在我的面前倒下,我们还没有认认真真地开始,怎么能就这么结束了?”
谁在跟我说话?怎么语气如此萧索绝望?简直就是一副殉情的架势……
对了,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倒了下去,然后听到急促的刀剑搏击的响声,依稀间,仿佛瞥到了澈涟沉痛孤绝的眼神,那么直直地望向我……
扑通一声,谁抱着我跳下了水!
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遽然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啊……”
一阵剧痛突然而来,我张口大叫,冷汗直冒,痛,爹爹,竹邪哥哥,兰雍哥哥,忧儿好痛啊……
“乖,忧儿别哭,拔了箭伤口就好的快了,你一定要挺过今晚,听到没有,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一定能挺过去。”
梦里,我痛苦难当,辗转反侧,一会儿被投入炙热的火炉,被烤成了一只焦糊的兔子,撕成一块一块供人食用,一会儿,被放在雪山的顶峰,北风呼啸,我却赤身裸体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穿,可此时的寒冷已经让我顾不上羞涩,紧紧地抱住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暖炉……
缠绵的呼唤,在耳边一遍遍回荡,驰骋在心头,激起一片温烫的浪花,浪花突然一变,化成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眉梢眼角,荡漾着动人心弦的笑意,眉目如画,清艳绝美,若一朵皎白的莲花,风姿摇曳,高洁致远,他张开绯色优美的唇瓣,吐出两个字“忧儿”,一边喊着,一边俯下俊美高贵的让人目眩神迷的面庞……
我一头挣了起来,汗如雨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个洞。
破烂床帐上的一个洞,墙角里,甚至挂着几张布满小飞虫尸体的蜘蛛网。
一缕阳光从腐朽的木头窗口投进来,鼻中突然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只不过,这香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焦糊味。
突然,满腔满怀的燥意涌上脸庞,全身仿佛着了火,若焰莲蓦然绽放,几乎灼去一切抵挡的东西。
刚才,我,我做了个什么样羞于启齿的梦啊……
怎么只是受了个小伤,我表现得却好像是个超级色女……
我慢慢起身,方才发觉背上的箭已经被拔去,伤口被利落地包扎妥当,一动身子,依然牵扯得疼痛难当。
而且,身上的衣服,不是我之前穿的锦缎白衣,而是从里到外一身干干净净透着一股阳光香味的灰色布衫,肯定以及确定是被人换过!
脸上的红燥还未褪尽,新的红潮又涌了上来。
推开门,仿若云开破月,竟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篱笆围成的小院,左边是三株桃树,中间一条石子小路,右边则是一小块菜地,只是那青菜已经一副霜打模样,显然是因为长期没有接触到水,除了这一点小小的美中不足外,倒是一处田园美景。
远处,天空瓦蓝一片,白云苍狗变幻,青山隐隐秀绝,薄雾迢迢掩映在山间稍近处大片松林,波涛阵阵,送来了清冷松香的空气。
就在这一片山光田园当中,矗立着一道缥缈如仙的身影,秀颀温雅的身形,翻飞的黑色衣角,如同一朵不安份的黑色巨型蝴蝶,一片侧面,如雪如玉,精致完美得令人不由地赞叹大自然的塑造力,眉目如细腻的工笔画,高远脱俗的神韵却让世间最好的丹青高手也画不成,高挺如冰雕般的鼻梁,两片润雅优美的唇瓣,越看,越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样如诗如画的绝色人儿,比世间最璀璨华贵的宝石还要漂亮耀眼,比千金难买的夜明珠还要润泽幽辉,如金,如玉,如冰,如仙,却压根也容不进这一派悠闲若简笔画的田园浅诗里。
我慢慢走过去,微风拂起布衣衣袂,不华美,却依旧带出难言的风采清姿,脸色失血苍白,唇色亦淡得透明,凤眼却格外幽黑,格外明亮,格外从容。
一步,两步,仿佛远在天边,其实也近在咫尺。
原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要勇敢的几步,便可以完全踏破!
我忽然一笑,清丽绝远,没有狡黠,没有无邪,有的,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欢愉。
他仿佛感应到我的接近,微微一动,远眺的沉思的眸子倏地扫向了我。
然后,在我坦然的微笑中,一句话没说,反而让红霞迅速进占了那雪玉般的面庞,连贝壳般精美的耳朵,也慢慢粉红得透明起来。
我眨眼,再眨眼,没看错,他,脸红什么?
桃树上只剩下泛黄飘落的狭长叶片,院里的菜地已经彻底完蛋,我和璃浪都不是善于照顾他们的人,虽说我也吃过几年的苦头,但我恐怕还是跟密林里的野物熟悉一些。
水井旁,放着一张简陋却结实的竹椅,我乱没形象地瘫在上面,阳光虽然明亮,却多了丝缕凉爽之意,加上周围安祥宁静的环境,午后小憩是再好也没有了。
伤口虽然即将愈合,但却不能过分用力,这也是我们到现在还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潜意识里,我也不想离开这安宁的所在,总觉得,一旦离开这里,我和璃浪之间的难以言传的气氛也会消失。
我眯着双眼,睫毛微微扇动,似醒非醒,挺翘的鼻子在阳光的映照下几乎变得透明,粉嫩的樱唇闪动已许久不曾出现的柔泽,光滑乌亮的长发随意地散开,丝丝缕缕地搭在面上,胸前,椅背上,凌乱而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