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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尘世与炼狱(2)

萧剑平听到这里心里一震:原来是这件事情啊!忽然想起何玉芳说过的“看我怎么收拾他”的话。何玉芳这么快就下手了?真把马仕龙看成了害群之马和工作的拦路虎,不弄走难消心头之气啊!也怪不得魏部长亲自下来,还要曾在清溪当过书记的侯副县长一旁压阵。选派干部到老、少、边、穷地区工作,每隔几年都有一次,尽管数量很小,也有不少比如提拔、双薪等优惠条件,但对马仕龙这样有常年关节痛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主要原因是那里环境艰苦,条件较差,白天黑夜温差很大,身体稍弱的人难以承受,有些人刚去时适应不了都生病住院了。所以组织上既然通知你,就基本已经是研究决定了,问你有没有困难只是礼节性,你那点困难比起工作大局算什么?而且你如果不同意去,非得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才行,不然会受到组织严厉处分的。这事咋就让马仕龙撞上了呢?是不是何玉芳通过刘县长……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马仕龙知道这里边的蹊跷和利害吗?

萧剑平正替马仕龙担心着,却听马仕龙平平静静地说话了。马仕龙没说有困难也没说没困难,只是问魏部长,这个名单县里是不是已经确定了?

魏部长很不情愿地说,你可以这样认为吧!

马仕龙又问,那……让我去老、少、边、穷地区工作,是县里决定,还是镇里意见?

马仕龙的话大出魏部长意料。魏部长皱了一下眉,正要作答。侯清元在一边接口道,小马你什么意思嘛?当然是组织上的决定了!

马仕龙扫了一眼何玉芳,恐怕是有人嫌我不顺眼,存心想把我撵走吧?

马仕龙的话让萧剑平的心激跳起来:看来这家伙还真是聪明绝顶呢!

只是他这样锋利的言辞,不知道何玉芳该怎样回答呢?不由偷偷瞥了一眼何玉芳。何玉芳的脸色已经涨红了,仕龙你——你把话说清楚,是谁想把你撵走哇?

马仕龙扭头看定何玉芳,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谁想撵我谁知道。

何玉芳呼的一下站起身,正要对马仕龙说什么,侯清元赶忙拦住她说道,小马你咋是这个样子哩!怎能无凭无据乱讲嘛?

魏部长也对马仕龙批评道,小马你这样的态度可不对,不管是谁的意思和决定,都是对你的关心与爱护,你咋能这样不领情呢?

魏部长的话等于说明是镇里的意思了。马仕龙立马显得明显激动起来,但他没有再发难何玉芳,而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魏部长说,您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以前多少好事儿都没轮到我,现在这事儿却找到我的头上了?谢谢关心我的人,但我还不领受这份情。

看样子马仕龙豁出去了。萧剑平心里捏了一把汗:魏部长跟侯清元怎能放过他!

果然侯清元发话了,小马你可是党员呢,怎么就这样的觉悟啊?

马仕龙立即反击道,老书记你掏良心说,我马仕龙觉悟不高吗?我这些年为镇里做的工作还少吗?为啥这些年的好事儿一次都没轮上我?这次支援老、少、边、穷倒找上我了?

侯清元气得哆嗦着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魏部长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严厉发火道,仕龙同志,你可是在和组织说话啊!这件事儿组织上已经决定了,你要是没有摆到桌面上的困难和问题,就做好思想和生活上的准备吧!

马仕龙冷笑一声道,魏部长,我要是不服从决定呢?

魏部长严肃放话道,那只有等候组织上的严肃处理了。

马仕龙哈哈大笑道,那好,我倒要看看组织上怎么处理我。说罢,出门扬长而去。

望着马仕龙下楼,何玉芳立即大声说,你们瞅瞅他这狂样儿,连你们县里的领导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我们这些同级干部了。

侯清元也气得站起来,这小子就是这毛病,这回非得好好治治他不可。

魏部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就怪不得咱们了,回去给书记、县长汇报吧!

3.擒贼先擒王

当日下午无事。萧剑平吃罢晚饭,出去散了一会儿步,回来时就见镇政府院子里吵嚷成一团儿。萧剑平知道东窗事发了,夜色苍茫中走近一看,正是马仕龙在院里跳着脚,正对着二楼何玉芳的办公室叫骂着,一群人围在马仕龙周围,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解。

哼,想把我撵走,没那么容易,这些年老子为镇里出了多少力?不提拔我也就算了,现在又想卸磨杀驴了。老子就是不走,就算是撤职受处分,也不会离开清溪一步的……我倒要看看,谁能把我怎么的?总不至于把我变成一个农民吧?其实变成农民才好哩,无职一身轻,正好发家致富啊!就凭老子的小能耐,三五年就是一个百万元户……真强过当他妈这个破副职,整日受不完的窝囊气……

马仕龙可能喝了点儿酒,说话咋咋呼呼的,全没有了平时的那种沉稳和干练。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是真喝醉了还是没醉装醉,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让何玉芳难堪呢?不管马仕龙真喝醉还是装喝醉,这种发泄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何玉芳的办公室始终没反应,没有灯光也没有一点动静。何玉芳在办公室还是回家了?如果她在办公室不出来,那就说明她害怕碰撞马仕龙,回避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如果她是回县城的家去了,那就另当别论了。不知者不为过嘛!只是邢庆民、霍振生、吕振国、黄明亮、关云山这些镇领导都干什么去了?

萧剑平暗处看了一会儿,也想溜之乎也。但他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我不能走。我的情况跟邢庆民、霍振生、黄明亮、关云山他们不同哪!人家都住在离镇机关一里多外的家属院,可以知道了装作不知道。我可是就在办公楼上住,怎能够装作听而不见呢?

此情此景之下,萧剑平真是有些两难了:自己溜之乎撒手不管,事后何玉芳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就是马仕龙酒醒之后,知道了又会怎么看我?弄不好双方都会对我怀恨在心的。如果是这样的结局,那他萧剑平马上就变成风箱里两头受气的老鼠了。萧剑平最后想清楚了:现在我绝对不能走!因为要想真正在清溪站住脚,就必须先把何玉芳跟马仕龙这两个人糊弄住。现在真是上天有眼啊,给了我一个一箭双雕、一次就能摆平两个人的机会啊!现在不管为公或为私,我萧剑平都必须立即出面了。

萧剑平根本没有考虑如何制止马仕龙,也没有考虑马仕龙服不服他,就义无反顾地走过去,走到了正在叫骂着的马仕龙的身边说,嘿哟,我以为是哪村的群众上访闹事儿哩?原来是马书记啊!你在哪儿喝酒了,是不是喝多了?有酒喝咋不喊上我啊?

马仕龙怔了一小会儿,停下嗓子不喊了,待看清楚是萧剑平,又扯着他的胳膊嚷起来,小萧,你来……来得正好啊,你来给我评评理。她何玉芳为啥排挤我,为啥要撵我去支援老、少、边、穷?我马仕龙过去支持她多少工作啊!她现在当上书记了,倒要卸磨杀驴啦?哼,我就是他娘的不去,看谁能把老子我怎么的?……

萧剑平不动声色地看着马仕龙,看着他怨气冲天地叫嚷着,直到马仕龙发泄完了,才平静而冷峻地对马仕龙道,马书记,论年龄你是我老兄,论党龄你是老同志,按说我没有资格批评你。可是你……作为一个镇领导,当着院子里这么多的人,在这儿粗声大气地吵呀闹的,这看着多……不雅观哪!

马仕龙好像被萧剑平噎住了,但他只是停了一会儿又嚷道,小萧你……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儿要是放到你身上,你心里会是啥滋味儿?你说不定比我还气哩!

萧剑平平心气和道,这事儿放在我身上,我肯定也会有想法,肯定也会发牢骚。但是凡事总得有个原则吧?反映意见也得讲个方式吧?咱也算是有身份有觉悟的人,咋能像一般老百姓这样的闹法儿哩?萧剑平看马仕龙被镇住不说了,才又对他继续道,我刚来镇里工作没几天,你跟何书记有啥恩怨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你俩对我都很照顾,我心里都很敬重你们。至于支援老、少、边、穷这件事儿,我也觉得对你不公平。但是你无凭无据的,怎么就说是何书记想把你撵走呢?这空口无凭的,说出来能服人吗?

马仕龙好像有点儿酒醒了,无理犟三分地辩解道,我这会儿没证据,但我敢肯定是她捣弄的。不然不会这么巧,不会不哼不哈突然叫我去支援老、少、边、穷的。

萧剑平说,我觉得何书记对你很看重,老对我说你有能力呢!也可能县里看你长期没提拔,遇上这件事就把你考虑进去了?

马仕龙气哼哼地说,不管是谁的馊主意,反正我不会去老、少、边、穷地区工作,哪怕……

萧剑平急忙截住他的话头说,你说这气话干啥呢?这事儿还不是没有最后决定吗?魏部长、侯副县长只是征求一下意见嘛!不是还问咱们有什么困难没有吗?

马仕龙沮丧道,小萧你太不清楚官场的事情,这事儿恐怕早已定盘儿了。

萧剑平忽然严肃道,我看不一定。凡是文件没发之前都不算定盘子。

我看能不能从镇里和私人关系两方面做工作,看能不能把事情挽回来!

这下真把马仕龙镇住了。他一下抓住萧剑平的手,小萧你真能……

萧剑平轻声道,等我把修桥的事儿安排好,就回市里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