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上试探性地给羽佳发了条短息。“我没有离开市区,如果方便,我在东大街的咖啡馆等你。”
车子一直向前开着,小王见我有心事,不明究竟地问我是不是事情办得不顺利?我借机说是的。小王说这也正常,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倘若任何事情都能按照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决定或者顺利达成,这个社会就没有那么多腐败成堆的干部,更没有那么多的诱惑和罪恶了。我本想说他还挺有文化的,只是羽佳回了短信,也就毫无心思去理会他。羽佳叫我等她二十分钟。于是我跟小王说:“掉头吧,送我去东大街的咖啡馆,王局长约我了。”
“这是个好兆头啊周总!”小王激动地说。
“你别墨迹了,赶紧掉头。”
小王显得有些为难。“周总,我还真找不到。”
“小伙子,做事情动点脑子,这条路不就是东大街吗?市政府后面一点不就是咖啡馆吗?偌大的招牌挂在那里,你刚才来的时候是没舍得看还是根本就没看?”
小王呵呵一笑。“周总,我可是初来乍到,您要多理解。”
不一会的功夫,我站在了咖啡店的门前。我让小王先回泗阳,顺便告诉万良我正跟王局在谈,如果问进展如何,就跟他说问题不大。还有找不到路可以用车载导航。
小王憨憨笑着。“我不笨的周总,祝您成功。”
那家咖啡馆装修还算考究。一派古典风格,乍一走进,仿佛如入远古西汉。优美的古典音乐更是要将久远的宁静唤醒,壁画中旗袍美女的靓美最是让人叹服。我一时沉浸在放空的世界,坐在包厢里等着羽佳的到来。
担心羽佳找不到位置,我走出包厢,她正迎面向我走来,倩倩身影犹似壁画中走出的美女,含笑不语,静娴优雅。
我说羽佳你变漂亮了,小时候矮矮的个子,真没想到如今身材都能与模特媲美了。我问她是不是属蛇的,她笑着回说:“看你这记性,咱俩一般大。”我说我知道。
“那你干嘛问我是不是属蛇的?”
“我看你身材,看你那腰以为的。”
“周志远,你可是一点没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油腔滑调。”
两个人相视而坐,从小时候一起玩耍到她经常被男同学欺负,儿时的记忆清晰的犹如昨日。什么谁谁谁出国了,谁又结婚了,谁的孩子都快上学了。又说谁谁离婚了、发财了。俩人越聊越起劲,越聊感情越好。其间我为她点了一杯蓝山,她说以前还真的是喜欢蓝山咖啡,不过早改成了卡布基诺。我说女人一旦喜欢上一种咖啡而中途更换,十有八九是失恋所致。
王羽佳说我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暗自窃喜。你喝什么其实我才懒得管,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单身还是早已为人母后,这才是关键。
紧接着我问她为何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不成家?她的回答道出了女人的心声。“女人这辈子只做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而这些都是婚后,在享受了公主的礼遇和皇后的尊荣后迎来的将是一辈子的保姆生活。”
她反问我:“莫非你已有家室?背着老婆跟我这老同学偷偷约会不成?”
我哈哈哈大笑。“我未成家的原因可是为了等你。”
“臭贫吧你,不过你变化也很大,帅气很多。”
我说你这个结论很有深度,我同意。王羽佳捂着嘴巴咯咯地笑了。
我与羽佳恋爱了。曾经杭城的往事再不愿提及,那个远在重洋的周舟和在雨中撕心裂肺将我挽留的万玲都已成为过去,在脑海中的某个角落里静静地忘却,再不想勾起伤感去将其回忆,就算某日遇见,我想自己也将心如止水,甚至全身麻木,毕竟,这辈子我也没有想过要再与她们重逢。
常人讲爱情需要相互信任,不可隐瞒,不然将很有可能引发误会,可我还是没有将曾经的一切告诉羽佳,一是担心她的不理解,二是担心这场美好的爱情在中途便会夭折或惨末收场。我本以为就这样可以永远的忘掉,可我错了,在后来的日子里,万玲还是出现了。
我是真心爱着羽佳的,并非自己三十而立尚未成家,也不是为了给父母亲交差,更不是孤单寂寞需要感情慰藉的涸辙之鱼。
与羽佳相处的日子里,我并未将公司的事情扔之脑后,万良多次在公司或下班后问我事情的进展,口气一次比一次不耐烦。其实万良不耐烦的原因与我霸占了那辆商务车也有关系。为了能多跟羽佳在一起,我每天开着那辆车往返县城与市区两地,起初司机小王还乐意前往,后面连他也烦了干脆直接把钥匙丢给了我。集团副总刘广忠的脸上也出现了对我的不屑。我想真的是要好好办正事了,不然这一帮人包括那个水桶腰的办公室主任都会说我站着茅坑不拉屎了。
王羽佳要我找个时间去见她父亲,我说稍微有些紧张。她说我脸皮厚到城墙拐弯,紧张什么?矫情!我说去就去,谁怕谁。
接近羽佳住的紫金港小区大门前,我依然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弄得我毫无心理准备。羽佳硬拉着我跌跌撞撞地上了电梯。这还不算,站在她家门前,调皮的的她愣是弄得自己跟客人似的,悄悄地躲在楼梯旁的犄角伸出圆圆的脸蛋左右张望后将我推至门前示意我按响门铃。
门铃声有节奏地在耳边环绕,反复重复相同的声音,像是个复读机,更像是龚琳娜的神曲叫的我心里忐忑不安。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王子明局长诧异地盯着我。
“叔叔您好,我是,不是,那个,”看着眼前的王局长竟是羽佳的父亲,我语无伦次。
王子明倒是很淡定。“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还找到我家来了?”
我抓了抓头稍,显得无从表述。一旁的王羽佳踮着脚跟冒了出来。“爸!”
我能觉察到自己的出现让王子明有些惊讶,当见到我和羽佳站在一起,眼前的王大局长顿时像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王子明示意我进了屋,客气的让座看茶。羽佳撒娇一样的挽着她老爸的手,说:“爸,这就是我带来见您的男朋友。”说完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我。“志远,你自己给我爸介绍吧。”
我没来得及开口,王子明道:“我认识这小子。”
王羽佳的意外表情远远超过了他父亲刚才的惊讶。“你俩认识?”
我说是的,跟叔叔早就认识,关系相当好。
王子明朝我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少跟我套近乎。”
我从手提袋里掏出事先备好的两条中华香烟放在茶几上。王子明不明究竟地说:“你今天不会是来找我帮忙吧?如果是这样,你最好把这两条香烟拿走。”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大红色的两条烟。
“这是孝敬您的,我今天是作为晚辈,作为羽佳男朋友的身份来看您的,与公事无关。”
一旁的王羽佳长长地“噢”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志远,你那天是去找我爸的?”
我点了点头。“不过叔叔您别误会,我真不知道您是羽佳的父亲。”
王子明点燃我递过去的香烟,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你就是知道又能怎样?别说你是羽佳男朋友,即便你真成了我女婿,也休想老子给你开后门。”
羽佳亲自下厨,忙里忙外的准备着晚饭,系上围裙的羽佳还真有一副贤妻良母的范儿。我跟王子明你一句我一句的在客厅里闲聊,其中主要话题还是围绕着26235部队的一些事情。他说的起劲,我跟得吃力,毕竟自己不是那部队退役的人,不敢想象倘若一旦知道我在骗他他会是怎样的龙颜大怒?于是我扯开话题,说跟羽佳自小就认识,又说羽佳小时候在她外婆家读书时我们一起上学,一起贪玩。王子明听后问起我父亲的名字,说认识认识。问我父亲身体如何?说真没想到会跟我父亲有可能将成为亲家,又说他转业回到地方的那年年底,羽佳的外婆去世了他就将羽佳带回了市里,那天还有几个小伙伴不依不舍地拉着羽佳的手。我说其中就有我一个,只是那会还小记忆全无了。
羽佳解下围裙招呼我们吃饭。王子明从房间的床底掏出一瓶茅台,用纸巾擦了擦瓶身的灰尘。羽佳不解地问:“爸,这瓶酒你可是好多年未动了,怎么今天舍得了?”
“呵,算是便宜这小子了。”说完,他用眼睛看了看我。
“还不赶紧谢谢我爸。”
我抿了抿嘴傻笑两声。“谢谢叔叔。”
王子明说要谢就回家感谢你父亲去,这瓶酒是你父亲前几年送我的。听了他的话,轮到我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们家穷得就差吃救济了,一无高官亲故,二无权势往来,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瓶好酒?再说父亲也从未跟我提过此事。想到这里,我心里顿感蹊跷,等有时间回去定要向父亲一问清楚。
王子明端起杯中的酒对我说:“叔叔跟你喝一杯,希望你跟羽佳好好相处,我这闺女脾气倔强,你俩既然小时候一起长大,就要多些担待多些宽容。”
我频频点着头,端起了酒杯。
当我问起羽佳的妈妈为何不在家时,父女俩同时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随即被感伤替代。
羽佳走进里屋,王子明示意我一起进去。
房间看上去从未有人住过。白色的墙上挂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瓷像,虽是黑白的,但依旧掩不住她的貌美容颜。镜框下端清晰写着‘爱妻顾玉凤遗容’。房间里一张古老陈旧的床铺,一条干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只是被单的颜色早已褪去。床边的衣柜里平整地叠放着印象中几十年前母亲那样的女人才会穿的衣服。原来羽佳的母亲已过世多年,我连忙说道:“对不起羽佳,我不知道阿姨她已经去世了。”
我仔细看着羽佳母亲的遗容,冥冥中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这张脸,却一时无从想起,任我耗尽脑汁依然是一片模糊。羽佳说两岁那年她母亲就走了,她没有丝毫的印象,曾经问过他父亲无数次为什么母亲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可父亲王子明却从不说起。我抱着难过的羽佳安慰着,尔后给阿姨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出房间。
王子明正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喝着酒,羽佳再一次问起了同样的事。“爸,我妈为什么这么年轻就离开我们了?您和她身上曾经都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不知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哪句话触及了他的隐痛,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我跟羽佳,王子明向我们讲述了他曾经走过的悲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