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后,“金史密斯”门前。
天已经黑下来,“金史密斯”会所却打开了正门前所有的照明灯,四面八方都有光柱投射在玻璃墙面和门窗上,流光溢彩,黑夜抹去了白天的恶俗细节,倒把它显得气势辉煌,浑如一座从海洋中囫囵搬至陆地的水晶宫。
肖文静站在停车的台阶下,心想,像这样的气派,才配得上是所谓上流社会的销金窟。
顾迥接连不断地打电话,他身后跟着杨慎思和顾遴,一左一右仿佛文武二位家臣,肖文静被周定远找来的专业人士从头到脚伺弄了一番,此时别别扭扭地挽住顾迥一边胳膊,充当随身携带的宠物或装饰品。
在某些阶层约定俗成的社交规则里,漂亮女人,和钻石袖扣、限量名表类似,也是他们炫之于人前的装饰品。
通过无处不在的玻璃镜面投射出的映像,肖文静知道自己今天是很漂亮的,她穿了一条黑色的不功不过的晚礼服,下摆呈鱼尾状,膝盖以上十公分,露出两条又白又直的长腿,强光打上去几呈半透明。
礼服掐腰掐得很紧,肖文静穿着却仍有点松,胸和臀便被衬得奇峰突起,单是她婷婷地站在那里,已经是一番引人眼球的风景。
何况她除了身材还有脸。
周定远找的人给她剪了头发还拉了拉,黑长直搭在雪白丰润的肩胛上,随她每个动作颤巍巍,滑溜溜,勾得人心里痒痒,既想拨开又舍不得,想要捉在手里。长发掩映着她小巧的脸孔,鼻峰挺直,侧面看去很有几分英气,眉眼又是温纯清明,涂得饱满的红唇在黑发白肤之间仿如一小颗引人采撷的熟果。
总之漂亮是漂亮,都不像是她自己,肖文静有种赤身行走在闹市间的错觉,四面八方欣赏垂诞的目光仿佛针刺,她半点不觉得荣幸,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光明背面的影子里。
“lucky!”顾迥挂完电话欢呼了半声,“入场券拿到了,我们运气不错,平时‘金史密斯’是不接待临时申请的,今天晚上情况特殊,因为有个小型的拍卖会。”
他用手机收到的验证码去门卫那里交涉,换回几本图册,一人发了一本。
“这是本次拍卖会上的拍卖品,听说都是经过专家鉴定的古董,反正我们都要进去,你们有兴趣可以拍下来搞点投资。”
肖文静随手翻开,第一页是个清代的花瓶,光起拍价就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百七十万”……她要有一百七十万才不会站在这里好吗?!
土豪顾迥显然没有考虑到小伙伴们复杂的心情,门卫叫来一名服务生,他领头带着三人走进大厅,边走边兴趣盎然地阅读拍卖册,翻得“哗啦啦”乱响。
肖文静则进门便四下打量,“金史密斯”的大厅既高且阔,外面看不过三四层高的建筑,单大厅的穹顶就仿佛高达二十几米,天花板上也镶嵌着大大小小呈几何形状的镜子,抬头看时被无数个自己看回来,美则美矣,也毛骨悚然。
“没有那么高,”杨慎思似乎猜到了她所思所想,在身后道,“是视觉错误。”
“您说得对。”引路的服务生引以为豪地笑道,“‘镜像’是本会所独特设计的重心,像这种通过视觉错误来制造的景观还有很多。”
肖文静点了点头,适时露出符合她“美却蠢”设定的懵懂表情,心里却想着,这样的设计是设计师在徐形宜的要求下灵感勃发,或者根本就是徐形宜的安排呢?
因为服务生寸步不离,四人没办法立刻去探查会所,只得被引入了拍卖大厅。
拍卖会,肖文静还从来没参加过,她也很少看电视,各种规则可说一窍不通。
幸好那服务生把他们请到后排坐下,又作了简短的介绍。
拍卖会的布置像什么大型晚会的会场,环形台阶围绕着中间的高台,四周帘幕低垂,唯一露在帘外的是一张古朴的长案,旁边设着个一人高的话筒支架。
四人坐下后帘幕刚好拉开,现出高台上方的超大尺寸显示屏,会场顿时更像是晚会现场或者电影院的imax大厅了。
服务生指着显示屏给四人介绍:“各位的位置离展示台太远,可能看不到拍卖品,不过没有关系,正式拍卖的时候拍卖品也会在屏幕上出现,保证全方位多角度,每个位置的客人都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他又取出四个红色的圆头牌子发给四人,道:“这是用来报价的牌子,通常举一次代表十万,如果有另外的加价方式,拍卖师会在拍卖之前向各位客人单独说明。”
服务生又兢兢业业地介绍了一些细节,直到拍卖会即将开场才行礼退下去,四人不由地同时松了口气。
“这小子春心动了,”顾迥玩笑道,“你以为他真这么敬业了,是舍不得咱们小肖。”
肖文静:“……”
会场冷气开得很足,他这个笑话更冷,顾遴翻个白眼,杨慎思脱下西装外套披在肖文静肩上,低声笑道:“现在行动太招眼,稍等一会儿。”
其他人没有意见,肖文静拢了拢犹带体温的西装外套,心里甜甜的,不敢斜眼去瞧杨慎思,盯着一名盛装打扮的主持人走上了高台。
“女士先生们,”女主持人把话筒插上话筒架,声线清润地浸满会场,“很感谢各位的到来。本次古董拍卖会由‘悦思图’公司筹办,所有参与拍卖的古董都经过专家检测,保险公司投保,本公司也可确保其真实性。相信各位来宾已经拿到本次拍卖会的拍卖品图册了,现在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听我介绍拍卖规则……”
主持人兼拍卖师声若玉珠,每吐出一个字都清脆明亮,很详细地讲述着拍卖会的规则,可惜包括四人在内的观众大都没怎么听。肖文静他们四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他人则显然是老司机,早就吃透了规则。
“好了,”主持人也是利索,讲完规则直接切入主题,“现在我宣布:二零一六年夏季古董拍卖会正式开始。”
她也不知打哪里取出一个铜制的小锤子,“砰”一声在长案上敲响,听到这声音,原本还有些交头接耳的人群变得正襟危坐,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连肖文静在内,都屏息以待第一件拍卖品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