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静猝然睁眼,她头顶的天花板上,灰黑色的死气正持续不断地飘落下来!
本来睡在床上的徐龙图不知什么时候爬起了身,右手擎着一柄蓝汪汪的利刃,狠狠地刺向她!
生死关头,肖文静将近崩溃的躯体里又激发出一分余力,她连滚带爬地从徐龙图胯间穿过,钻进狭窄的单人床底。
房间太小了,肖文静知道逃得过一次逃不过第二次,已经把自己逼入绝境,她收拢双腿,在床底下拼命蜷缩成团,冷汗涔涔地盯住床前的徐龙图。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动作僵硬,远没有平时灵活,转身足足了花了两秒,又花了两秒弯下腰,探头在床下来看她。
四目相对,肖文静捂住嘴吞进一声尖叫,徐龙图的眼睛直愣愣的没有半点活气,比白日里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他伸手进床底捞她,肖文静踢、踩、掐、咬那只手,抵死挣扎,弄得那只手皮开肉烂,徐龙图好像也不觉得疼。
他抓不到肖文静,缓慢地收回手,隔了一会儿,竟趴下身学她钻床底。
徐龙图把两只手先伸进来,然后是脑袋,肖文静看着他无遮无拦的头顶,心念一动,眼前顿时出现对话框。
“开启‘阴刻风水’拟态系统,是or否?”
“是!”
她颤抖着点下确认键,黑色发夹秒变风水罗盘,比原本郑吉制作的罗盘要轻出许多,此刻落在她受伤的手里,仍是沉甸甸直往下坠。
徐龙图恰在这时抬起头,一双眼睛几乎看不到眼白,黑洞洞地盯住肖文静,伸手抓住了她受伤的脚踝。
肖文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举起罗盘砸向他的头!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肖文静感觉到飞溅出来的液体,是热的,粘糊糊,她想起住在这个房间里那位年轻人,她无数次旁观了他的被害现场,看着他的脑袋变成摔碎的西瓜。
徐龙图的脸渐渐和那位年轻人重叠起来,而她也不再是施暴者,又成为了旁观者,冷冷地看着他挣扎、抽搐,想要退出床底却被钢管卡住,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的惨嚎。
肖文静的脚踝被捏碎了,徐龙图的手由热变冷,牢牢地箍在上面。
她不记得自己砸了多少下,也不记得徐龙图是什么时候不再动弹。
他一直一直没有放开。
就像她一直一直没有停。
…………
……
警察和救护车同时停在一号楼前,大白天,福音小区内终于有几个居民出来看热闹,远远地朝那边指指点点。
杨慎思从警车上下来,皱着眉环视四周,即使白天小区内的光线仍是显得朦胧,人工湖波光潋滟,湖面往上却始终罩着一层雾气。
后面还有几辆警车,停下来便是头尾相接长长的一串,几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杨慎思在下车的人里找到叶子襄的身影,却不见顾遴,想来谁的面子也不能让警察再接纳他。
他刚扬手同叶子襄打了个招呼,身后变得闹哄哄,回头看到一号楼的楼门大开,警察抬下来两具遮得严严实实的担架,前面一具直接抬上警车,后面那具却拐个弯要上救护车。
“等一下!”
杨慎思蓦地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他在警察和医护人员的目光中走上前去,轻轻撩开担架上的绒毯。
毯下果然是昏迷中的肖文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梁出血,左眼肿成了右眼的两倍。
这可能是肖文静有生以来最丑的面貌,杨慎思却温柔地凝视良久,神色没有一丝嫌弃。
他把毯子拉到肖文静颈边,掖了掖,又脱下身上穿的风衣盖在外面,轻轻地道:“行了,把她抬上去吧。”
叶子襄赶来的时候只看到担架的半边滚轮,肖文静一头长发静静地垂下来,摇摇晃晃,门关了就看不到了。
杨慎思以为他会追上救护车,叶子襄却摇了摇头,“她没事,我不是医生,现在跟过去也没用。”
他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很轻,惊不起一片树叶,也惊不了最该歇息的人。
杨慎思冷然道:“那你也该守着她,她已经一个人战胜了穷凶极恶的罪犯,难道还让她一个人让医院里醒过来?”
“你我都不会让她一个人醒过来,”叶子襄也冷冷地道,“但比起把时间浪费在病房外,我更愿意抓紧时间探知真相,我相信那也是她的希望。”
他转身往前走,杨慎思这才发觉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人,穿着道士的法衣,头上的假发髻却歪歪斜斜,满脸油光,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也不知道到底多长时间没有睡好。
那陌生的年轻人似乎也认识肖文静,不断地回头望救护车,脸上满满都是同情,注意到杨慎思的目光,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杨慎思微微颔首回礼,注视着他和叶子襄的背影,两人结伴走进一号楼,顺着楼梯往上,目的地明显是现在成为了凶案现场的六零二。
他又抬起头望向人工湖对面。
同样的位置,二号楼与一号楼遥遥相对,顶层六零二号的玻璃窗户擦得很亮,在阳光下灿然生光。
杨慎思沉思一阵,拉开救护车门跳了上去。
(第二卷·传承·正文完)